史之尧以为倾诉后会舒服,谁知从王府出来心里更乱了。
刚回临风院,他就瞥见碍眼的花瓶门,算来他有五日没见她了。
他着火气进屋,冰鉴上的樱桃早已烂成一片。他没发话,张晓泉不敢随意扔弃。
一会儿,史之尧唤来院里当值的小厮盘问。
“隔壁可来过人?”
这些天史之尧每日问话,虽句句不提公主府,但侍奉的小厮哪能不知他的心思。
“……不曾。”
“丫鬟也没来过?”史之尧细问。
“不曾来过。”
“公主可带过话?”
小厮抬眸觑他脸色,慢吞吞道:“……一句没有。”
史之尧僵着脸,挥手打发他出去。
“殿下,驸马在花瓶门杵着呢,要奴婢请进来?”
“是吗?”崇宁闻言一惊,“赶紧请他进来呀,外面那么热,别中了暑气。”
她不知史之尧这些天忙什么,为何久不见人。两人夫妻一场,亦不能太生分。思及此,崇宁出去迎他。
少年站在花瓶门边上,要进不进要退不退,似有心事。
娇美的公主跨过门槛,站于廊下朝他娇滴滴的笑,好似前些天的龃龉根本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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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当头,崇宁不想被晒到,于是隔空喊话:“皇兄送来了贡果,驸马不过来坐坐?”
史之尧嗤道:“你想见我为何不过来,偏要让我过去。”
崇宁微惊,转而道:“那你爱吃什么,葡萄还是密望,我给你送过去。”
史之尧冷笑:“谁要吃你的东西。”
说完,他转头就走。
崇宁诧异,问道:“他怎么了?”
张晓泉一脸为难:“奴婢也不知……”
蓁蓁小声道:“驸马可能还为那日的事生气。”
崇宁摇头:“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可能计较那事。更何况本就是秋霜阁理亏。”
她稍稍惩治了侯府两个下人,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他一定有心事。可崇宁实在记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崇宁仍让蓁蓁送去了贡果,翌日又送去糕点。
一连几日,史之尧收了她不少东西。
张晓泉眼观鼻鼻观心,忙道:“殿下既给了台阶,驸马赶紧下来吧。”
史之尧闷声:“你说她怎么不来见我。”
哪怕一句歉意,他也愿意听。他都想好了,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既往不咎,再不跟她置气。
眼下崇宁忙着修缮公主府,哪里有空揣度他的心意。
“殿下,皇帝御赐的牌匾送来了。”
“敕造镇国长公主府”的牌匾熠熠生辉,字体刚劲有力,一看就是按照皇兄亲笔所拓。
崇宁喜不自胜:“快挂到门楣上。”
这是她的家,亦是母亲的家,她不仅要替母亲正名,还要替她重塑府邸荣光。前几日处理完赵氏的人,她亲书拜帖,邀请长安贵女前来府中宴饮,好让她们见识见识母亲生前的府邸。
先帝驾崩后,她成了新帝身边的红人,泼天盛宠羡煞旁人,骤然大婚又许久不在权贵圈露面。如今正是开门迎客的好时候。
曾经信王居住的新月阁改建为藏书阁,历代文人墨宝多有收藏,其中还包含承明皇帝亲笔墨宝。下人携宾客至此,方可一同品鉴名画饮茶用膳。
京中贵女少有与崇宁相识者,今日却险些踏破公主府门槛。
众人一来看承明皇帝颜面登门,二来好奇这位经历坎坷不爱露面的公主是否同传言那般肖母。
崇宁款款而来,罗裙华贵不见妖艳,体段玲珑不显媚俗。她生得冰肌玉骨见之可亲,所谓国色天香正当如是。
她笑吟吟一一接待女客,举手投足间竟显皇室风范。见她端庄娴雅,平易近人,众人便将心中疑窦轻视一并扫除,热络同她招呼。
崇宁岂不知这些闺中女儿脸皮最薄又重体面,她在人前越大方,她们就不敢问东问西胡乱揣测。
哪怕见了最厌恶的温相嫡女温婉娥,她亦是一脸温和。
“温姐姐近日可好?”
“有劳殿下挂心。”温婉娥穿着素净,不想被人关注。
近两个月坊市充斥着她的流言蜚语,她本不愿出门,谁知父亲硬逼她露脸。
崇宁的声音脆生生的,同她讲话更为热络。许多闺秀以为她们是闺中旧友,一个个支棱耳朵仔细听着。
“听说姐姐之前于朱雀大街坠车,不知身子可养好了?”
崇宁牵住她的手:“当日姐姐定有急事,都怪驸马事多,耽误你们行程。本宫早就训斥过他,还望姐姐莫怪罪。”
她这是要把中郎将斥责温家的事抖落出来!
温婉娥脸一僵,强忍着火气笑道:“哪里哪里,是我等处事不周。殿下先忙,我且去会会老友。”
崇宁善解人意道:“姐姐自便。”
说完,她同元昭郡主一并上楼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