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怪物装进胃袋的感觉很奇怪,既没有饥饿感,也没有饱腹感,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中间值。
平时这种状态,她是不会吃饭的,为了省钱,她早就已经养成了不饿不吃的习惯,但现在她就是莫名想吃饭。
鱼做出来的时候,她全部吃完了,还多喝了两碗面汤。
这远超她的饭量,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她摸摸鼓起来的胃,飘忽地想,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身体了,是一个人和一个怪物......
不对,和一点点怪物......
时映秋闭了闭眼,把没边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下午要去王竟的诊所,为了让脑子清楚一些,时映秋决定睡个午觉。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略一思索,她定了一点半的闹钟,浅睡三个半小时。
她将缠住手机(王竟借她暂用)的怪物抱下来,起身关窗帘,将顺势缠上窗帘的怪物抱下来,走出房间锁门,将又掺在门锁上的怪物抱下来,转身回到床上,舒展身体任由怪物缠住,盖上小毯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时映秋被热醒。
这很不寻常,自从和怪物一起睡之后,她就没有再觉得热过。
怪物身体发凉却不冰,通体洁净晶透,是天然的冷玉,让睡眠质量本就不错的她睡眠更好了,更别说这种被热醒的情况。
她满头大汗地醒来,浑身黏腻,发生被汗水粘在脸上,十分难受。
她起身,先看了眼时间,一点,距离闹钟响还剩半小时。
关掉闹钟,时映秋起床。
她摸了下胃部,里面依旧有些暖热,仔细感受之下还有些许重量。
怪物的一部分仍旧在她身体
这个认知抚平了一些焦躁,她没有特别惊慌,不紧不慢地下床,挨个房间开始找。
没找到。
她摸了摸鼻尖,一手汗,于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说定洗完澡小怪物自己就回来了呢。
纯粹的冲凉洗得很快,她不需要打水,只用事先晒在桶里的水就好。
她压下心底隐隐升起的烦躁,乐观地想。
然而事实确实,现实比她想的还要乐观。
没等她洗完怪物就回来了,但不是自己回来的,它还带着两头羊。
时映秋:“.......”
她潦草地擦了擦,围着浴巾,一瘸一拐来到院子。
两头刚成年的养,都套着脖圈,和先前那只的脖圈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批发的,也昭示着它们有主人——她亲叔叔时福海。
“你又打猎回来啦。”时映秋碰了碰羊脖子上,像极了狼牙咬出来的孔洞,语气带着兴奋。
小怪物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了,这没什么不好,她喜欢看怪物具备更多的自助行为,也越来越好奇将来怪物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怪物贴近时映秋,似乎对她的浴巾十分好奇,又是戳戳,又是轻轻拍打,温凉的触感驱散了燥热,时映秋舒服地眯起眼睛。
“嗯,好乖,我不吃,你吃。”时映秋拒绝了怪物送上的羊头。
血淋淋的羊头,顶着两个羊角,眼睛空洞而麻木地睁着,被怪物用两根触手举到时映秋面前,比起喂食,更像上供。
被拒绝的怪物转头将羊送入嘴巴,吐出来一条鲜活的鱼,再次送到时映秋面前。
时映秋接过,鱼尾巴拼命摇摆,打了红了时映秋的手。
时映秋歪了下头,疑惑,和恍然大悟在眼中依次划过。
她想起了昨晚怪物在河里捉地那条鱼,怪不得一直到回家鱼都没死,想来大概也是这样,鱼被怪物吞了,所以没死,到家后又吐出来,还是鲜活的样子。
她对怪物的好奇再次加重,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王竟的诊所报到了。
鱼放进水桶,转头的时候,怪物也吃完了两只羊,她拿着耙子将沾染血水的泥土耙干净,将怪物放进包里,包在胸前,转着轮椅出了门。
一出门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时福海。
时福海手里拿着赶羊鞭子,眼球发红,满脸怒气。
时映秋和他一打照面,他就凶巴巴地问:“看到我羊了吗?”
时映秋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时福海发狠地瞪她,“一天到晚不吱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起来!”
说话间,他拨开时映秋,直直冲进时映秋的家。
“这里没有你的羊。”时映秋用轮椅抵住门,手扶着门框,平静地说。
“没有我的?哪有谁的?!”
时映秋:“......”
时福海没头苍蝇是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个丧门星,自从你回来家里就没一件好事!田大河失踪,村里进狼,我的羊又没了......”
说话间,他脚下出触碰到耙过的,松软的土地,低头一看,深色的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他皱眉,想了想,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往屋里冲去。
看劲儿头,就好像这里不是时映秋的家,而是他时福海的家。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自然是一无所获,又把目标锁定了杂物间。
时映秋跟了过去。
她看着时福海的目光在田大河躺过的门板上停留,又看到他将所有能藏人的箱子、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没有翻田大河之前在的角落,那个镜子依旧横在那里,给人以到了墙根的视觉欺骗。
“叔,你在找什么?”时福海路过时映秋身边时,时映秋沉静地开口。
“你也别闲着!去找羊!”时福海发泄似的一脚踹到时映秋的轮椅上,擦得噌亮的轮椅立即出现一个清晰的鞋印。
时映秋晃了一下,连忙将手伸进包里,安抚要冒出头的怪物。
“一天到晚啥也不干!跟个废物一样!那羊是被你克死的老田给的嫁妆,一共才两头,上了大学有什么用,身价也不提不了,还白白耗了年纪!我还等着那俩羊下崽子给你弟娶媳妇儿,要是找不回来,我就只能再给你找个男人了,晓得不?”
时映秋没有说话。
时福海又踢了一脚轮椅,不耐烦地说:“说话!长嘴干嘛的!你哑巴吗?!”
这一脚力道比之前还在,时映秋一个手松,背包啪地落在地上。
时福海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包。
“你拿包干什么?里面有什么?”
说着,他蹲下身,手朝包伸过去,眼底露出贪婪之色。
“你弟上学正好缺个书包,你这包......”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他的手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背包的拉链在没有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自内部缓缓拉开,一条形状如章鱼触般,透明的触手蜷曲着探出包口,阳光从从触手穿过,在地上折射出彩虹色的光斑。
时映秋迷醉地看着那些光斑,勾起唇,无声地笑了。
时福海全然不知她的想法,他喉间发出含混的 “呃” 声,屁股重重砸在地上。
“这、这是啥……” 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视线死死盯着从包里渐渐爬出来的,没有形状的怪物。
他下意识去摸赶羊的鞭子,却摸了个空,他不敢将视线从怪物身上移开,怕怪物趁他看不见的时候攻击他,只好一下又一下,机械式地摆着手臂。
“小,小秋!”时福海的声音变得喑哑,这是人在激动和恐惧时压缩喉咙而引起的音调变声,他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喊一直沉默的时映秋:“这,这是个啥子东西,我,我的羊鞭子,你,你帮我找找......”
“你在找这个吗?”时映秋拿着赶羊的鞭子,啪!地甩了一下,打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让时福海为之一震。
他条件反射地朝时映秋看过去,也就是这时候,怪物闪电般发起攻击,一口咬在他举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