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并非会因怒牵连旁人的人,因此吴王等到她出门时并未察觉她刚生了一场气,只笑道:“走吧,去逛逛我们永乐郡主的府邸。”
两座府邸中间只隔了一面墙,被明珂命人打通,因此不出大门也可来去自如。明珂慢悠悠走在最前头,心里还记挂着吴王晌午未说完的事:“公孙和郑九的婚事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郑九自己先提的?”
“又让你猜到了,还真是郑九娘在听闻家中有意和公孙家联姻时,主动提议嫁给公孙策的,原本郑家是打算娶公孙家的大妹妹。”吴王道,“两家正月里就在商议婚事了,不过一直瞒着公孙策,昨日他才知道家中要成亲的不是妹妹是自己,已经开始闹绝食了。还说什么……”
他回头看了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的裴约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明珂此时却并没有关怀裴约想法的意思,追问:“说什么了?”
吴王便清了清嗓子,学着公孙策的口吻道:“我不娶!她不是喜欢裴约么,为何不多等些时日等裴约和离!到时候她嫁裴约我娶阿鲤,两全其美!她看上我哪里了要发这种癫病,我改就是了!”
周围一片死寂。吴王在明珂脸上看到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裴约更是面如寒冰。他缩了缩脖子,很坚强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其实我也有点想知道她到底看中公孙哪里了。阿鲤,你知道么?”
明珂干巴巴地说:“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脸。”
郑九娘此人,也算是世家中的一朵奇葩。她最引以为傲的不是自己的家世出身,而是那张艳压群芳的脸。与此同时,她也养成了看人最看脸的德性。
明珂仍记得自己与郑九娘第一次见面,是在太后的寿宴上。穿红戴绿的小娘子趾高气扬地走过来,有些轻蔑地打量着她:“你就是明珂?十六叔真是满嘴胡言,就你这副短命鬼的相貌,哪里比我好看。”
明珂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被说短命鬼,当即反唇相讥:“你命长,可以和御花园莲池里的绿头龟一较高下,那只乌龟穿件红衣裳就和你今日的打扮一模一样。”
两人之间的梁子就是从那时开始结下的。
明珂一直坚定地认为,郑九娘对裴约的喜欢应当也是“浮于表面”。如今裴约已成人夫,他之下长得好看的,也就是公孙策了。
这理由实在让吴王瞠目结舌,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那公孙估计改不了了,总不能把脸划花。”
裴约一直跟在明珂身后半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他参与不进两人的交谈中,只兀自想着:公孙策实在可恶,哪里有成日盼着别人和离的道理?
裴家的嫡系子孙从未有过和离的先例,他自然也不会。即便明珂……即便明珂如今似乎依旧不怎么喜欢他。
但没关系,她显然对旁人也没什么男女之情。既然她已经嫁与自己为妻,只要自己多做些讨她喜欢的事,她总会慢慢喜欢上自己的。
明珂有些逛累了,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吴王的兴致却依旧浓厚:“你先在树荫底下歇一会儿吧,那边的湖景造得不错,我去瞧瞧。”
一旁的几株杏树下专放了条供人歇息赏景的长凳,明珂搭着霜降的手慢慢坐下,活动肩颈时目光突然定在了头顶:“霜降你看,杏树是不是含苞了?”
霜降闻言踮脚在树叶里扒拉了几下,惊喜道:“是呢,估计再过上个七八日就要开花了!娘子上个月还在担心移栽过来后它们活不了呢。”
那自己下个月再回来时,花怕是都要落了吧。明珂心中正惋惜看不到杏花初绽,忽听见长凳另一侧的裴约道:“等休完婚嫁,便回郡主府来住吧。”
明珂错愕地扭头看向他。他的坐姿很笔直,平视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竟显出些许拘谨来:“不然平白辜负了府中好春景,岂不可惜。”
他在讨我欢心,明珂心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确实因为他这句话雀跃起来。
在生气时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在欢欣时也不该遮掩自己的的喜悦。明珂想,裴约定然不想把成婚后的日子过得一团糟的,只有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行事才会越来越合自己的心意。
于是明珂微微侧身,拍了拍自己与他之间的长凳空隙:“你坐过来一点儿。”
裴约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坐近了些。她歪头看人的模样让他想起在宁海县养过的那只狸奴,突然靠近时更像。
等等,靠近……
还未反应过来,她柔软的唇便贴在了他的唇角。亲吻一触即分,可那一瞬的感受却直接从肌肤烙进心底。
明珂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了一个掉进了胭脂盒子里的木偶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第一次被小娘子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