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完又拿出珍藏的酒,边喝边聊了很多林场里的趣事,从稀罕的动物到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听得张晓吉和周诠津津有味,一愣一愣的。
聊到尽兴,已经夜深了,张晓吉拿出木屋里所有备用的床被给周诠打了个地铺。
晚上的时候,张晓吉起来给炉子添火,虽已初夏,可山林里的夜还是格外的冷。
他低头看到周诠紧紧蜷缩在被子里,似乎有些冷,睡得并不安稳,于是拿了自己巡山时候的保暖大衣盖了上去。
盖好后忽然意识到即便断联多年,自己还是会不自觉地下意识去照顾他。
张晓吉自嘲地笑了笑,准备起身离去却被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低头看去,周诠正看着他。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朦胧波转,像是暗夜的一口泉水,看不清,但又有什么情绪在暗自流动,有什么话将说未说。
“怎么了?”张晓吉问道。
周诠微微阖眼,睫毛投下阴影,“没什么,”他摇了摇头,“谢谢...”
说完便放开张晓吉转了个身。
倒还是没忘小少爷的有素养的礼貌做派...
第二天张晓吉给他在牧场介绍了份晒草料的工作。
第三天,晒的泥坯干了,去给安老爷家把墙补好。
张晓吉本以为,最多3天,从小爱干净没吃过什么苦的周诠就会累到放弃,但他并没有,也没表现出什么硬撑的样子,晚上睡觉前他还会兴致勃勃地讲些新鲜的见闻,并凭记忆用素描画下来。
周诠从小就爱画画,也擅长画,如今的笔触更加成熟精练,张晓吉留了一张他画的林场小屋的素描。
第四天,帮忙打了一口井。
第五天的时候起了阵大风,风停后周诠帮牧民修吹坏的帐篷,修完这家修那家。
第六天的时候有一场当地人的婚礼。周诠去帮忙干些杂活。
傍晚张晓吉到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了。
欢快悠扬的音乐声里,周诠还在那劈着柴,风鼓动着他的衬衣,夕阳下的剪影高大挺拔。
张晓吉走上前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惊喜和期待。
但是这次在人群中央,他不怕了,他戴着面具。
面具用精致入的雕工雕刻出粗犷狰狞的凶神。
他穿着黑色的长衣,红色的腰带束在腰间,走到的场地的中央。轻快的舞曲渐退而去,鼓声响起,仿若来自大地的心跳声。
以长刀为法器,踏罡步,锣鼓为节,一场古老的祝福,在这偏远辽阔的土地上肆意展现着。
所有人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神秘轻盈,哀伤又怜悯。
当刀指圆月的时候,神将斩向人间所有邪祟和不平,那是人类自古最朴实和相通的心愿。
一舞罢,全场欢呼鼓掌,邀请张晓吉来表演的新郎颇为尽兴地带头吹起了口哨。
张晓吉默默退下,很快欢快的舞曲又响了起来,显得刚刚那一段风格迥异的祈福傩舞更加亦幻亦梦。
他走回场地外的停车处,把沉甸甸的面具放在了摩托车后座。
“我当时看了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身后传来周诠的声音,他满眼的欣喜和兴奋,在聚会的彩灯下更显得亮晶晶的,让人愉快。
“怎么了?”张晓吉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
“这段点赞转发十几万的视频果然也是你!”周诠用手机给他播放了一段视频。
张晓吉认出这是大概一年前他在某次婚礼上的表演。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枯燥的杂事和体力活,休息无聊的时候模仿学习了下当地的傩舞,又结合了一些自己熟悉的刀法动作练着玩,教他傩舞的牧民看了非要邀请他去聚会上表演,这一表演就快成了当地各种聚会的保留项目了。
“我自己无聊时候弄着玩的,大家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季节有很多婚礼,我表演一次可以拿不少。”张晓吉笑了笑,用黑色的布带将长刀的刀身一道道围住。
“晓吉哥...”周诠的声音低了下去,忽然用小心试探的口吻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以前约定的事,还作数吗?”
张晓吉看向周诠,愣神了片刻。
明明已经这么大个头了,这样一张成熟引人侧目的脸,却说着约定不约定如此孩子气的话...
张晓吉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向周诠身后指了指笑道,“有姑娘想邀你跳舞,赶紧去吧。”
周诠刚回头看去,便被热情的当地姑娘拉进了载歌载舞的人群里。
周诠不会跳舞,但是别人盛情难却坚持要教,他也就学得认真,手脚并不十分协调地尽力跟上节拍,真挚投入的样子,反而让热情开朗的当地姑娘忍俊不禁,不好意思了起来。
张晓吉待在场地外的停车场上,靠坐在摩托车旁,其实他以前表演完就会离开,但是今天他没有,他那样远远地静静地看着欢快跳舞的人群,心里跟着高兴却又莫名有些空落落了起来。
“张晓吉。”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张晓吉循声回头看去,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从夜色阴影里走近了过来,在晦暗的光影里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他讥诮的薄唇里叼着一根烟,挑了挑眉道,“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