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赞助商的欢迎宴会在五星级酒店顶层举行。
张程晰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第三次调整耳钉的位置。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发疼,香槟杯碰撞的声音像某种摩斯密码。他瞥向角落——林嘉南一如既往地躲在最暗处,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像道剪影,只有手套包裹的指尖偶尔反射一点冷光。
"放松点。"陈昊递来一杯气泡水,"听说这位金主爸爸特别看好我们,赞助金额够出三张专辑。"
张程晰接过杯子,冰块叮当作响:"为什么非要穿正装?我们是摇滚乐队,又不是银行职员。"
"因为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个老古董。"苏雯整理着裙摆,"老周说这次合作全凭他女儿喜欢我们的歌。"
林氏集团。张程晰总觉得这个名称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听过。他看向林嘉南,发现鼓手的背脊比平时绷得更直,像是预感到什么危险。
宴会厅大门突然洞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老周穿着罕见的西装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张程晰眯起眼睛——中间那位两鬓斑白的高大男子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鹰钩鼻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各位,"老周的声音罕见地紧张,"欢迎林董事长。"
掌声响起。张程晰机械地拍手,目光却黏在林嘉南身上——鼓手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窗帘后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林董事长简短致辞,声音冷硬如钢铁。张程晰只听进去几个关键词:"年轻力量"、"音乐产业"、"全新开始"。当提到要亲自见见乐队成员时,他的胃部拧紧了。
"这位是我们的主唱兼吉他手张程晰。"老周介绍道,"创作核心,粉丝都爱他。"
张程晰挤出商业微笑,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林董事长的掌心冰凉干燥,力道大得让人生疼。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是一种浑浊的灰色,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不错的小伙子。"林董事长评价道,目光却越过张程晰看向他身后,"下一个。"
苏雯和陈昊都顺利过关。当老周介绍到鼓手时,张程晰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林董事长的眼皮轻微抽动了一下。
"这位是林嘉南,我们的鼓手。虽然年轻,但技术——"
"我知道他是谁。"林董事长冷冰冰地打断。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张程晰困惑地转头,看见林嘉南站在灯光边缘,脸色惨白如纸。他的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疤痕,呼吸快得不正常。
"过来。"林董事长命令道。
林嘉南像台坏掉的机器般僵硬地迈步。张程晰想拉住他,却被老周警告的眼神制止。一步,两步...当林嘉南走到距离那人一米远时,意外发生了——
"啪!"
一记耳光响亮得让所有人屏住呼吸。林嘉南的头被扇得偏向一侧,鼻血立刻涌出,滴在雪白的衬衫领口上。但他没有躲,甚至没有抬手防御,只是机械地用戴着手套的手背擦了擦鼻子。
"精神病院没教会你听话?"林董事长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躲在这种地方丢人现眼。"
张程晰的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冲上前揪住了林董事长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
"晰哥!"林嘉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满是哀求。张程晰的拳头悬在半空,颤抖着,最终缓缓放下。林董事长整理着衣领,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看来我儿子交到了'好朋友'。"他特意加重最后三个字,像在说什么肮脏的秘密,"可惜这个乐队能否继续存在,全凭我一句话。"
儿子。这个词像炸弹在张程晰脑中爆开。林嘉南...林董事长。所有碎片突然拼合——那些伤疤,那个节拍器,照片上的铁链。这个正在整理袖口的男人,就是十岁时把林嘉南锁在地下室的恶魔。
"表演时间到了。"林董事长看了看金表,"让我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投资。"
老周拼命使眼色,陈昊已经默默架起了贝斯。张程晰看向林嘉南,鼓手的鼻血还在流,但他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向鼓架,仿佛刚才的羞辱从未发生。
"嘉南..."张程晰小声唤道。
林嘉南没有回头。他坐上鼓凳,调整踩镲高度,动作精准如常。只有张程晰注意到他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手套上的血迹正在晕开。
音乐响起时,张程晰的吉他声明显乱了。他死死盯着林嘉南,发现鼓手的眼神变得空洞,像是进入了某种"关机状态"。但诡异的是,他的演奏反而比平时更加精准,每个鼓点都像计算机计算过一般完美。
《锈蚀》的副歌部分,张程晰本该转身与鼓手互动,但今天他僵在原地,喉咙发紧。歌词突然有了全新的含义——"锈蚀的弦割开黑夜,我们的伤疤在光下相连"。他看向林嘉南染血的手套,又看向台下冷笑的林董事长,胃里翻涌着酸水。
表演结束后,掌声雷动。林董事长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然后对老周点点头:"合同照常。但我儿子每周要回家一次。"
"我不是你儿子。"林嘉南突然开口,声音轻但清晰,"法律上已经断绝关系。"
林董事长的眼神变得危险:"血缘断不了。就像你的'病'。"他故意看向林嘉南藏在手套下的伤痕,"下次记得穿长袖,那些疤让客人倒胃口。"
张程晰的拳头再次攥紧,但林嘉南微不可察地摇头。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收拾鼓棒,鼻血已经凝固在嘴角,像道丑陋的疤痕。
回后台的路上,张程晰终于忍不住拉住林嘉南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
林嘉南任由他拖着走,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化妆间的门一关,张程晰立刻检查他的伤势——鼻梁没断,但左脸颊已经肿起,嘴角开裂。
"那个畜生..."张程晰用湿巾小心擦拭血迹,"为什么不告诉我赞助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