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这把锁,略微扬眉,“十二年前中原有一锁匠研制了一把千机锁,极难开启,直到十年前才有一游方术士打开,随后术士不知所踪,原来是到了草原来。”
景和的眸光有了些微波动。
“可这把锁,后来还被另一个人解过,那个人是草原十八镇人心所向的王,是陈王朝曾手握兵权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的昭华公主。”
我的手细细摩挲着这把锁,不过瞬息,便在我的掌中被破解开来,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景和骤然偏头看向我,我却一手把玩着这把锁,一手托着腮,悠然说道:“不知石墙后是否是待会儿要审我的大人,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面前的石墙骤然被打开,后头走进来的是名老妇人,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抹向后脑,目如鹰隼,自带一股锐利,哪怕年近五旬依旧站姿笔直,也可看出她年轻时该是一柄多么锐利的剑锋。
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终拱手冲我行了一礼,“坞释哲罕见过菱城公主。”
“您认识我?”
坞释哲罕说:“昭华公主曾提起过您,说她新得了一个小侄女,为我们找到了下一任领袖。”
她说起这件往事时眼底有些怀念,语调也柔软了许多,“当初十八镇的族长还是我的丈夫,那时草原纷争不休,我们在出击之前一同围在大帐中嚷着让她给我们看看未来的小主人长什么模样。昭华公主画了你的样貌,小小一团,玉雪可爱。”
“后来我们出兵在外许多年,她每年都央求自己的嫂嫂送一份你的画像前来,一直到你七岁,她收兵回朝才结束。”
“您的画像,我们每一年都有看到。”
“我的丈夫战死了,我的女儿战死了,我以为我的孙女也要一去不回,”她冲我躬身,“此回还需感谢公主相救,让百灵孟於袅袅还留下一条命。”
我受了这一礼,对她笑着说:“除此之外呢?要不您先坐?”
坞释哲罕坐到了我对面,景和也从我身后站到了她身后。
这小小一间石室连窗户都没有,天然令人感到几分压抑,若待几天,怕不是会将人逼疯。
“公主一路走来,觉得地下通道和我们这村落如何?”
“惊为天人。”
我评价道。
坞释哲罕叹了口气,说出了个令我震撼的消息,“这是昭华公主陵墓改造的。”
“昭华公主十年前在长安死去,皇室密不宣发,只言她染疾而逝,随后葬入皇陵中。可我们都知晓,公主不过是争夺皇位输了罢了,您的父皇怕将她定性为反贼后曳州会起动乱,于是只能逐一分化,先罢免曳州州牧,随即对曳州公主党大换血,最后接那傅良密的手,处理我们草原十八镇。”
“昭华公主在世时,曾打通了昭则和十八镇的通道,为了吸引人才前来建设,她将自己的陵寝选在了十八镇地下,意为哪怕她死去也会镇守于此,不允草原人进犯分毫。”
“后来昭华公主死去,昭则城门大闭,十八镇为求自保,只能开地下通道,将公主地陵改换为地下村镇,以在不敌草原部落时有躲避之处。公主庇佑了我们长达二十年,是整个十八镇心底无法撼动的存在。”
我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指尖点着桌面轻声问道:“您想说什么?”
坞释哲罕锐利的眸望向我,直言道:“公主此行来草原,想做的,是收服十八镇为你所用,对吗?”
我想说,不愧是老将,只需从宋百灵那里听过这一路的经历,便能瞬间推算出我的目的来。
不,她甚至还能推算得更加深入。
“可十八镇对昭华公主的信仰无法动摇,而您要做的不是一个替身,是十八镇新的领袖,要替代过去的人,得到十八镇的忠心,那便只能在这样复杂的局势中杀出一条能够令所有人都感激涕零的血路。”
“要么打开昭则城门,要么解决草原问题,菱城公主您选的是哪一个呢?”
我并没有隐瞒她的想法,坦言道:“若我都选呢?”
坞释哲罕沉默起来,过了良久才大笑出声。
她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半辈子都在草原度过,笑起来有一种不同于中原的爽朗快意,可看她的眼睛时又能感受到里头的嘲讽与阴寒。
等笑够了,她才厉声问道:“公主一个昭则尚且苦苦坚持才勉强搓了那傅良密的锐气,又为你父皇所忌惮,凡事不敢争锋芒,没权没兵,莫说解决草原问题,怕是解决昭则城门都悬吧?又怎敢夸下这等海口。”
“你说得对,”我冲她点头,平静说道:“可我若是两件事都选择,是否能够得到十八镇的全部忠心,仅仅是对我的忠心。”
坞释哲罕扬眉道:“自是可以。”
“我等驻守十八镇二十年,若是昭华公主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您解决了,我等自奉您为主。”
“你们不是想着替昭华公主报仇吗?”
我似笑非笑问道:“若奉我为主,怕是再难替她报仇了。”
坞释哲罕深深看我一眼,“公主,您未来要做的事,与我们想的事,并不一定冲突。”
“可若您解决了十八镇的问题,令我们不必再担惊受怕,令我们有家可归,有国可依,您会是与昭华公主并肩的圣人,哪怕无法报仇,也是如此。”
“十八镇等一个能够再次公正对待我们的人,已经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