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袅袅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晕,却不妨碍她立时知晓了宋百灵的怒火,连忙跪下了。
“姐姐,我错了。”
我在一旁啧啧称奇。
宋袅袅一看就没少做这种事,瞧瞧这道歉道地多麻利啊。
宋百灵沉默着俯视她,哑声道:“为什么要关密道?”
“怕你们进来阻止我,”宋袅袅低眉垂首,轻轻说:“我杀不了公主,她很厉害,可十八镇也不能轻易相信她,我就是想试试……”
迎接她的是另一巴掌,将她小小的身子打得偏倒在地。
孟於甩了一下自己的手,将她拉起来挡在身后。
“宋百灵,别打了。”
宋百灵微默,转身走到了我身前,深深叩下去。
“公主,宋袅袅之过,我愿代为受罚。”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细细打量过眼前躬下的背脊。
若说我与谢明阚一天前因为他的话在我们保持平稳的窗户纸上戳了个洞,那宋袅袅的行为大概可以形容为在我与十八镇本就不太信任的关系上将那层平静的窗户纸直接揉碎撕烂,露出彼此的忌惮与利用来。
十八镇是在拱卫着昭则,可也是在保护自己仅剩的家园,她们唯一忠诚的对象是昭华公主,那有宋袅袅这般想法的人大概不算少。
“我都还没开口,宋姑娘倒是越过我,先给自己定了个罪?”
我拢着袖子似笑非笑道:“我以前,在长安犯了错事,我的兄长前来替我善后时也总先将我痛斥一顿,然后让对面的人有责备都冲他去。”
“大多数人,见他抢先斥责过我,便会不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
宋百灵躬身的动作一顿,却没有直起腰来,只沉声道:“我并无这个意思。”
我扫过她身后的孟於和宋袅袅。
孟於面带隐忍,宋袅袅咬着唇,复杂地看向我,脸上挂了些懊恼。
“我不必百灵姐姐替我受罚,行刺公主,该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宋百灵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行了,少说些套话吧,”我止住了两人的纷争,“我和宋袅袅的事,我们自行解决,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咱们开诚布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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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载庄里废旧屋舍很多,宋百灵找了处还算完整的府邸,开了正门,找了间内里的卧房,燃起暖炕后整个房间都暖意融融起来。
我坐在桌前,可算是喝了杯热茶。
谢明阚翻找出来几个陶瓷片碗,洗洗干净后将结了层小冰的山楂摆上,端至我身前。
山楂被他揣了几日依旧完好无损,红艳艳的颜色在室内无端能让人心情好许多。
月牙代菀刚刚压着我在内室给手和腰上的伤口上了药,此刻反倒令结痂的伤口有了刺刺的痛。
我捡了一颗山楂果丢进唇里,冰碴儿混着糖衣,与牙齿磕碰出细细的响,甜味儿瞬间溢满唇齿。
“说说吧,十八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向对面三人。
从地道中,我与宋袅袅的对话也能猜出十八镇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原住民和被驱逐的关内百姓融合,这么多年下来草原文明与关内文化大概交融得早有个七七八八。
那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高度凝结,且同时具有中原智慧与草原智慧的种群,优秀的建造经验,强大的作战能力,对这沃野草原广阔的掌控。
在被大陈遗弃的状态中,她们凭借自己本身,繁衍了整整十年。
宋百灵呼出口气,与我直视,“公主真想一清二楚的知晓一切吗?”
我扬眉,“不然呢?我是来这昭则城外玩儿的?”
“不,我是问公主前来十八镇的目的是什么。”
出城前,我说我要来一趟十八镇,没有任何缘由,宋百灵答应做向导,也没有任何需求。
因为我们都知道,前往十八镇路远危险,未曾到达前什么都没有说的必要。
而现在,我们站在了最接近十八镇百姓的地方,这些问题,便不得不开诚布公谈明白。
“我是什么目的,要看十八镇是什么情况,而你,又想要什么。”我回答道。
宋百灵抿了抿唇,沉吟一瞬,“十八镇一体同枝,十年前昭华公主广招工匠前来,后来这些工匠因为无法回城,只能留在十八镇。”
“彼时十八镇有过几次动乱,是为夺权,部分工匠发觉回城无望公主已亡,妄图在十八镇再次建立新的政权,后来反复冲突了许多次后才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权力。”
“我的阿爷,便是十八镇那时的族长,他原是昭华公主军旗下的校尉,镇压冲突中算首功。后来为抵御草原人,我们开始修地下通道和居所,改变十八镇的颜色,令冬夏能尽量与环境融合,原本服从于昭华公主的军队残留在此处,拉了男女青壮练兵,因为他们知晓,未来的日子只能靠自己,要与草原人对抗如此之久,必须伍德充沛。”
“后来几年,与草原人交战越来越多,死伤也越来越多,所以被拉去练兵的年纪从十五成了十一,因我被俘后整整三月不曾回来,现在也不知晓,十八镇尚存多少人。”
我琢磨了一下,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你们的食物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