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倒地而下的是草原人,染红雪花的是草原人的血。
城墙外有一阵哗然,恶劣而嚣张的笑停歇,语气骤然愤怒起来,转瞬剩下的几个人质皆被放出,身后跟着高头大马,没有了刚刚戏耍的闲心,草原人同样拿出弓箭,一下又一下地射入奔逃之人四肢,仿佛是在向我杀他们一人而报仇示威。
“昌奎、代菀,来。”
昌奎与代菀皆是十步穿扬的好手,于弓箭一道上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
两人领命而来,接过弓箭后草原人瞬息之间便倒下三四。
我踱步至傅良密身侧,套出腰间匕首卡在他脖颈间,然后取下了他口中的堵塞之物。
嘴巴重获自由,傅良密顿时破口大骂起来,“菱城公主,挑衅草原人,放任百姓前去开城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傅州牧,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我都知道,没有你的命令,光凭那几个老弱妇孺是打不开城门的。”我笑起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缓缓问:“那你猜,我为什么要让她们去开城门呢?”
傅良密瞳孔微缩,在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后他脑子都仿佛清醒了许多。
没有州牧命令,几个百姓是绝对打不开城门的。
可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最易被煽动,最易被当作枪使,最易在绝境中产生怨憎。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比如有孩子亲人在外界的想开城门,没有孩子亲人在外界的只会恐惧草原人的残忍,若问起他们,那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开城门。
可这样的一个前提是他们有这个资格去决定是否开城门,在他们没有资格之前,城门是开是闭都只能由城内最高掌权人来决定,这个人就是傅良密。
但现在我给了他们部分人机会,他们会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决定开或者不开,当持两种相反意见的百姓第一次掌控住这样的权力时,在谁也说服不了谁时,这样的争执就会演变成为争斗,只要见了血,场面就再难控制,届时城内本就压抑的百姓失控,此刻又大雪封路,昭则几乎会变成一座孤城,连控制场面的援兵都无法到来。
一旦百姓们发现城内规则不再有用,也没有约束,他们第一个要打倒撕碎的只会是压在所有人头顶肆意妄为的傅良密。
而这样的演进,甚至不需要到他们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开城门的能力,因为在城墙上的人下去之后,在她们真正走到城墙前,争执就会开始。
傅良密若不想在被我推动的怨憎气氛最浓烈的时刻,被不理智的百姓撕碎,他只能下命令开城门,又或者下令关死城门命令剩下的官兵将所有要去开城门的百姓杀掉,将这一场失控掐灭在酝酿中。
可现在,目之所及的所有草原人全部已经倒在雪地中,此刻抓紧时间救人入城,并不再是件难事太大的难事,他已然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大抵已经崩塌,只需要加上最后一把火。
“待到昭则内乱时,你大可以被愤怒的民众撕碎,届时法不责众,不会有任何人伤亡。”
“傅州牧,想想清楚。开不开门。”
“此次你开城门,大可以将责任推给我,若出了问题我陈菱玉可负全责。”
傅良密因过度愤怒满脸通红,肥硕的胸口上下起伏,指着我有些颤抖,哑声骂道:“疯子,你这个疯子!我若被撕碎,你这个公主又焉能逃过?就为了几个外族贱民?你真是疯了!”
他已然想通一切,明白这段时间自己都被我戏弄。
我没忍住勾唇笑出声来,“我不怕啊,如果我会被撕碎,那你也看不到了。因为在那之前你肯定早早就惨死了。”
我与傅良密对视着,我看到了他眼底的不甘和愤恨,像尾几乎要喷出毒液的毒蛇,仿佛在怨怪我为何要来毁了他平静安稳的生活,为何不会如他一般恐惧死亡而有所顾忌。
可最终他还是目光灰败地开口,“传我命令,开启城门半刻,速速将城墙外的人救进来。”
他选择了妥协,他自己也不敢去赌杀了所有要开城门的人会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