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水生要给头牌鞠躬啊?”何全一脸蒙逼,“双双,你知道吗?”
聂双双蹙着眉头,直觉不对,但是还没有开口,就猛然听见“轰”地一声巨响。
二楼隔壁房间的房梁塌了下来,直接砸穿了青石砖,扬了漫天的灰尘。
聂双双陡然松了口气,好悬,她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金毛受不住了呢。”程知礼“哎呀呀”地看向二楼楼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叹道,“这豆腐渣工程最起码也得判个七八上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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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水生挥手扇着面前的烟尘,抬眼去看陈雨,却见面前是一把泛着玉色的青伞,就算在灰扑扑的烟尘中也是流光溢转。
霍溪反应很快,在房梁倒塌的一瞬间就将两人圈在了伞里。
“哥哥,吓死我了。你没有事吧?”霍溪伞还没有收就听见外面又开始了,他收伞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陈雨被盯的莫名其妙,对上那张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怎么?”
问完之后,肉眼可见的脸色更黑了。
陈雨想了想,他这次跟上次的问法也不一样啊。
他对着霍溪小声问道:“难道你也不喜欢这两个字?”
霍溪眉眼一抽。
随后陈雨就看见身旁的人没有说话,直起身子收了伞。
陈雨:……
处在叛逆期的人真的好难伺候。
水生看见陈雨没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柔顺乖巧,哪里看的出来昨天还对陈雨说要两个人一起磨镜的样子。
“哥哥,你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水生说着要上前,被青玉伞敲击地砖的“笃笃”声止在了原地。
霍溪站在陈雨身旁,抿着嘴没有说话,但愣是能感觉出来一股杀气,就好像雨伞敲的不是地砖而是水生的头。
水生眼神在陈雨和霍溪之间来回转了转,随后又看向陈雨,“哥哥,你的朋友还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水生低头看脚尖,“那我再多道几次歉就好了。”说着又要给霍溪鞠躬。
“二鞠躬,三……”何全在楼下数着,“怎么鞠这么多次的躬啊,感觉有点奇怪。”
第三次水生还没有弯下腰,凛冽的劲风就几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是那把青玉伞。他下意识地后仰躲了过去。
眼中惊慌未定看向陈雨,还没有来得及控诉,就听见陈雨身边的金毛看向他,眼中阴郁,从喉咙吐出一个单音,“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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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一切经过的何全,“卧槽,为什么头牌突然这么生气?”
“在丧葬习俗里,只有对死人才会鞠三次躬。”上官潇回道。
“我去,这么阴险。”何全,“我怎么感觉这水生好茶啊。是不是错觉?”
聂双双:“不是错觉。这个双性就是绿茶本茶。他肯定也知道只有用在死人身上才会三次鞠躬,他可能就是想惹那位生气,然后他柔柔弱弱,这样一来大美人就会感觉这个人简直清纯不做作。”
何全有点担心,“大美人不会真的这样吧……”
聂双双嗤了一声儿,“这招数在那位的颜值下简直不够看。”
何全想了想头牌的那张女娲亲儿子的脸,把心放了回去,“也是,要不怎么是头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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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怎么这么凶啊。”水生被吓得瑟缩着,双手揪着衣服说道。
陈雨:“哦,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不太好,你别惹他。”
水生:……
他看着陈雨,神情仿佛带着钩子,“哥哥……”
陈雨目光移到了水生的搅着的手上,手指里都是灰尘还有木屑。
水生见陈雨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连忙把手藏到了背后,“很脏,不好看。哥哥还是不要看了。”
陈雨沉吟了几秒问道:“水生,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水生不太明白陈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啊?他们说要救火,我就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谁想到碰到了哥哥。”
陈雨点点头,还准备为什么,就听见身旁一直兀自生气沉默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声。
听声音不太对。
陈雨偏过头去,当即被吓了一跳。
只见霍溪身上原本被砖石砂砾蹦出来的细小的伤口现在都在往外渗血,看起来极为吓人。
“怎么了?”陈雨问完才想起来这位好像不喜欢这几个字,又换了个问法,“没事儿吧?”
霍溪眉角一跳,“没事。”
回完便抿着嘴抱着伞站在陈雨身边也不说话。
只是,血渗得更多了。
陈雨:“你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走,我去给你消毒。”
说完就拉着霍溪往楼下走。
被落在身后的水生:“哥哥……”
陈雨回头,“哦,你也快去洗洗,手上都是木屑。”说完拉着雨伞的另一头往楼下走。
水生:“哥……”
霍溪:“哥哥。”
陈雨蓦地睁大眼睛,看向霍溪,“?你喊我什么?”
霍溪脸色依旧沉冷,低头长睫半垂看着陈雨,“你不是就喜欢别人这样喊你吗?”
陈雨眨了眨眼,“也……不是。”
“那我这样喊你开心吗?”
陈雨:“好像……也还行?”
霍溪:“?”
陈雨:“……还行……”
“关键你突然这样喊,我还有点不习惯,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性格。”
“哦。”霍溪抬脚上前一步,变成了他在前拉着陈雨往下走。
两人都没有去看一眼楼上穿着旗袍的水生。
程知礼仰了仰头,单手揉着眼睛。
聂双双:“程哥,你怎么了?”
“绿味儿太浓,冲眼睛。”程知礼开口,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聂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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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很快给霍溪处理好了伤口,将渗出来的血丝都擦了干净。有一滴不小心沾到了嘴角处,陈雨下意识地弯腰,靠近,直到手帕快碰到嘴角才反应过来。
他停下了手,稍微抬了抬眼,入目的是霍溪挺直的背脊,像是有些僵硬。
这位是不喜欢别人挨太近了?
好像也是,每次睡觉的时候也都是伞柄勾着他,霍溪的腿脚从来不会碰到自己身上。
他有时候还感叹这人睡姿真是标准。
“嘴角上有血迹。”陈雨往后几步,站直了身体将手帕递过去。
霍溪接过手帕,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将嘴角的血迹擦了干净。
陈雨:……看我干什么?
不过好像打从二楼下来,这位就没有开过口。仿佛之前的那一声“哥哥”是幻觉。
霍溪擦完血迹之后,便用伞尖点着地上的青石砖,“笃笃”的声音是他一贯的规律,木椅盛不住的两条长腿,一条伸直,一条屈起半弯,金发冷脸像是等比例的手办。
何全:“头牌……这是怎么了?敲伞敲得我尿急。”
陈雨熟悉这种情景。
他叹了口气,“大概是青春期叛逆综合征吧。”
何全、聂双双:“……”
哦,原来大佬还在青春期啊,这样一看就很好理解了。
何全:“那青春期少年应该怎么办?”
聂双双双臂环绕,“需要爸爸妈妈悉心呵护吧。”
陈雨:……
行吧,呵护就呵护。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里面像是一粒一粒红色圆形药丸似的东西。
“西瓜糖,吃不吃?”陈雨将手伸到霍溪面前。
霍溪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没出声。
沉默就是默认。
那就是吃。
陈雨将纸包放到霍溪手上,“之前给你的时候怕都被你一下子嚯嚯完,所以留了一点。”
他看霍溪没动,“嫌脏?不想吃?”
“知道你爱干净,这纸包是我贴身放着的,没有弄脏,放心吧。”
陈雨说完之后,见霍溪指尖捻着其中一颗,也不放嘴里,就那样捻着。
陈雨叹了口气,“就剩这么一点儿了,放过它吧大哥。”
霍溪眉头狠狠一跳,随后掀开眼皮瞥了面前人一眼,虽然没有说话,戾气看起来好歹是收敛了点。
但是让陈雨惊讶的是这位竟然收起了西瓜糖,将纸包包好,放进了自己的衣衫里。
“怎么不吃?”陈雨下意识地问。
霍溪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到时候。”
这次轮到陈雨问了。
“什么意思?”
陈雨总觉得刚才这位看自己的那一眼中仿佛带着什么深意。
霍溪摩擦着手上的伞柄,“今天是七月十四。”
陈雨听见霍溪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位很少说话,更没有说过废话。
所以,突然来这一句是想说副本时间线已经快要走完了?
陈雨还是接道:“嗯,今天是最后一晚。副本故事脉络大概已经理清了,剩下的就是……床头上的连环画。”
要在今晚解决,否则他们都得死。
但是,这中间有矛盾。
如果他们被床头的连环画杀死,那就是真的死了,副本失败。
如果没有被床头的连环画杀死,那他们就得不到请帖,没有资格赴宴。
不赴宴的下场是什么?
说不定也是死亡。
这样一看,似乎没有活路。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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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全凑到聂双双耳边小声说:“你说大美人是爸爸还是妈妈啊?”
聂双双看了一眼黑发白肤唇红齿白的陈雨,又看了看暴力制冷剂霍溪,“……这很难评。”
“但我喜欢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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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去二楼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二楼会突然着火?”上官潇开口将气氛拉到了正常。
“有东西放火想要烧了床头上的连环画。”
“东西?不是人?”
陈雨回想起那东西攀爬承重柱的样子,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瞬说道:“没有看清脸,但就攀爬承重柱的动作来看,可以肯定不是人。”
上官潇眉头一蹙,“为什么要烧连环画,难道那里面还有什么重要线索东西我们没有发现?”
其实连环画在玩家死之后就会自己慢慢消失,这里面有什么线索重要到那个东西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嫁衣。”陈雨站直了身体开口。
“嫁衣?”众人疑惑。
“对。老头房间的连环画上刻的有莺莺的嫁衣。霍溪比对过,龙凤裙褂、金银线绣、盘金成画,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绣工可以判断是同一件。”
何全:“什么意思?”
上官潇:“你是说有可能这对爷孙和莺莺认识?怪不得画上的那个小女孩要唱梳头歌。还有口脂,应该也是莺莺送的。孙女说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是不是就是指给莺莺做嫁衣。”
聂双双:“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问得好。”陈雨点点头,“这说明他们都认识。”
……
程知礼:“好幽默的冷笑话。”
何全:“什么意思?还是没有听懂。”
陈雨将之前梦境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我们房间里连环画上刻的人应该都和莺莺认识。”
聂双双:“但是那些人都死得很惨啊……”
陈雨看了她一眼,“对,死得很惨。”
上官潇:“跟莺莺有关的人都死得很惨。如果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着的,他们是谁杀的?红莊会馆的老板还是……莺莺自己?”
“这些连环画又都是谁刻上去的?是凶手还是……其他的人?”
上官潇反应很快,连续抛出了这么多问题,众人都沉默了一瞬。
其实陈雨跟上官潇想知道的差不多,他开口说道:“关于那些人被杀我可能更倾向于红莊会馆一直没有出现过的幕后老板。至于,刻连环画的人……很有可能是莺莺。”
上官潇蹙眉,显然是不太同意陈雨的观点。
“第一个我认同,但为什么你会认为是莺莺刻的这些连环画。”
聂双双也跟着说道:“对啊。小雨,莺莺为什么要刻这些连环画。连环画跟我们的死法密切相连,难道莺莺想要我们去死?她只是一个没有等到心上人的可怜姑娘,没有道理啊。”
陈雨听到这个,敲打长衫中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这个可以回头跟你们解释。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线索要跟你们讲,这个线索是所有线索连接起来的纽扣。”
何全:“是什么?是什么?大美人快告诉我们。”
程知礼瞥了一眼旁边兴奋的蜘蛛脸,明明全场下来都没有动过脑子,也不知道轮到现在推理局了,积极个什么劲儿。
何全虽然看着陈雨,但目光斜乜了一眼程知礼,像是知道这个逼在想什么,摸了摸脸上眉飞色舞的蜘蛛,呛道:“怎么了,气氛组,不行啊!”
“哪里都不能缺少气氛组的好不好!”
陈雨拍了拍何全的肩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莺莺有可能并不是红嫁衣的真名。”
上官潇:“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们都记得,当时黑色并蒂莲的盒子里,信笺上的名字都被墨水晕开了,根本看不清名字。
上官潇:“你们是怎么知道,莺莺并非原名。”
陈雨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仿佛在局外的霍溪,开口说道:“我之前一直怀疑莺莺有可能只是一个代称,最后还是霍溪帮我确认了这个想法。霍溪说旧时候梨园盛行,在观众中确实有一种不成文的叫法——凡是戏唱得好的都能叫莺莺。”
何全闻言小声跟聂双双吐槽道:“怎么头牌连这都知道,又会唱戏又知道一些梨园的规矩还了解绣工,头牌该不会是什么书香门第吧,又或者是什么非遗传承人。可是看着不像啊。”
聂双双:“……你是不是在你们健身房混的很开?”
何全一脸诧异,“这你都知道?我客户老多了,方圆八百里的健身房都想撬我过去呢。”
聂双双:“因为八卦都已经刻入到你的灵魂了,同志!”
上官潇和程知礼听完陈雨的话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会唱《帝女花》,并且唱得很好,莺莺既然叫这个称号,那就说明戏唱得也不赖,床头上的连环画也都和莺莺有关……”上官潇站起来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莺莺。”
何全和聂双双同时惊讶,“‘他’是莺莺?”
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推理出来了?
如果“他”真的是莺莺的话,那么这些请帖都是莺莺发给我们的,那些人也都是莺莺杀的吗?
可刚才小雨不都说了,那些人极有可能是红莊会馆的老板杀的。
不对,不对。
何全摇摇头,怎么越来越混乱了。
感觉所有的线索都缠绕在一起,团成了个球怎么理都理不清。
直播间的弹幕上也都在讨论这些线索。
“完了,头好痒,我好像要长脑子了。”
“为什么我看不懂?明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明白,可就是不懂。”
“大美人说的每一句话就好比是一条线,他说得多了,线也就变多了。我们能看见很多线都聚在一起,但是要把这些线索都理清,就好比是在这一堆黑色线条里找到其中一条线的首尾。”
“都混在一起了,怎么能找到。”
“诶,对了,理不清的别理了。”
“当心把自己绕进去。快快乐乐看美人不香吗!”
“挺香的,奶香味。”
“申请黄色通缉令!”
……
……
只有程知礼撑着下巴,悠悠闲闲,手指勾着衬衣衣角来回翻转,“别忘了,‘他’是个男的。”
“莺莺既然穿了新娘子穿的红嫁衣,并且看照片还有男朋友,也不太可能是个男的吧。”
陈雨听了这话看向程知礼,看了几秒也不说话。
程知礼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感觉到我长得也不差了。”他仰起头,“没事,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不得不说,他确实有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他的资本,尤其是现在这样,像是一只翘着头摆尾的俊俏狐狸。
程知礼一边说,余光一边瞥向坐在一旁的霍溪。
见霍溪没有动,嘴角边的笑容更夸张了。
陈雨摇头,“我是在想,你都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律师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过,为什么还会拘泥于性别这件事情上?”
程知礼收了笑容,“什么意思?”
他坐直了身体,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也收了嬉笑,“你的意思是莺莺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二楼某个房间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像是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何全一脸懵然,“这是哪个房间的花瓶碎了?”
也有可能是刚才那场大火殃及了隔壁的房间,整个二楼都有些摇摇欲坠,掉落一些东西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