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择运皱了皱眉，看着周夏的表情，没由来的烦躁。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再多辩解几句？

可周夏什么都没说。

那份沉默，就像一场不成立的情绪交换：一个人讲道理，一个人讲感情。谁都没有错，可中间的距离却比任何照片里的光影都要遥远得多。

周夏深吸一口气，把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过头平静道：

“这边还有几张是我拍的街景，去年冬天，在西山口。”

他说的自然，语气和平时一模一样，甚至还带了一点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择运看了他一眼。

周夏眼睛有点红，不明显，却骗不过他。

姜择运没再说什么，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情绪对话已经结束，逻辑讲清楚了，那就意味着“这个话题不需要继续处理。”

没有必要再解释，也没有必要安慰。

……可对他而言的“逻辑闭环”，对周夏来说却是“情绪消耗”。

他们一路往前走。

周夏继续讲着展览，他每一张作品都介绍的很细，光线、机位、天气，有时会多补一句：“这个是胶片翻拍的”或“那时候天还没亮”。

他说的慢，手却一直在相机包的拉链上来回摩挲，相机带被他一下一下拽着，像是在用这些小动作稳住自己。

姜择运听着，偶尔点头，可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周夏眼底——那双眼没有回避，但不再看他。

那种“躲闪”不是生气，而是一种类似小动物的自我保护机制。

一旁的逢满始终没插话。

直到来到一个展区，他低声道：“这组配色还是挺像你的风格。”

周夏“嗯”了一声，没接话。

“我记得你第一次做摄影专题，是在大四那年。选的就是冬天的街景，主色调也是这个灰蓝。”

周夏这次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轻的：“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年我们还为了那组照片熬夜修图。”

周夏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前方，没有再回应。

姜择运站在两人后侧，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过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涩。

……他从未了解过周夏什么。

最后，三个人绕回展厅出口。

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展册收起了大半，人流稀疏，气温也凉了许多。

姜择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忽然开口：“你晚上有安排吗？”

周夏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和逢满约了吃饭。”

逢满挑了下眉，随口补了一句：“没错，约了我。”

姜择运没有回话，只是那一瞬间，插进衣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握紧。

“……好，”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姜择运说完，就转身往出口走去。

他不明白。明明他说的是对的，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

……可为什么他像是输掉了整场。

周夏站在出口，目送姜择运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街道尽头。

逢满站在他身侧，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要不要真的去吃点东西？我请。”

周夏摇了摇头：“不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逢满看着他，眼神沉了沉：“你今天情绪不好，一直在硬撑。”

周夏没有回答。

逢满没急着走，静静陪他站了几分钟，直到他手机传来一阵提示音。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会，皱眉：“陆行时说他突然想吃火锅，非要拉着我去。你要不也来一起吃吧。”

周夏勉强扯了下嘴角：“谢谢……但我想回家了。”

逢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问出口。他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周夏的肩：

“那就早点回去吧，别想太多。”

——

晚上九点半，周夏一个人坐在床边。

他翻出展览后台的作品照片，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反复停留在那张姜择运的背影上。

他以为姜择运会懂。会懂那张照片里不是窥探，不是越界，而是一个摄影师，在对方最温柔的瞬间，忍不住想记录此刻。

可姜择运没有懂，也没有问，用理性的标准，把那份靠近判成了一场未经授权的越界。

周夏盯着屏幕，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按下了【移除作品】。

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提示，他没有犹豫，点了确认。

——

姜择运刚回家不久。

阳台门虚掩着，夜晚的风透过缝隙吹进来。一一趴在猫爬架上，没动，也没抬头。

它没像往常那样听见钥匙声后就迎过来蹭他的裤脚，也没有伸爪撒娇，只是蜷着身子，眯着眼，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不是生病，只是情绪低落，像是刚睡醒又不愿醒。

姜择运站了一会，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