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子实在是偏。
顺着河往上走了四天,直到再一次接近傍晚,几人才总算看见屋棚的影子。清一色的土砖木墙,顺山道而上的青石板,俨然一处寻常山村。
再往上看却古怪起来。只见道道白墙,屋檐高翘,青瓦整齐光滑,立于最高的坡上,鹤立鸡群一般突兀。相比之下,村中却显得冷清,天还尚未要黑下去,门户便都紧闭着,不见烟火,唯独那顶上高宅通明。
树影萧条寒风阵阵,若不是村口正站着两个大活人,那这宅下村落便怎么也不像是还有人住。
“我没来过这种地方,小山村都像这样?还有守门的?”李言清老远瞧见那两个站得笔直的人,又一望那和村中格格不入的宅子,疑惑地停下脚步,“看样子不太好进去啊,齐哥你还记得你家在哪不?”
“不记得。”齐清轩抬手压下斗笠,步子往后稍了稍,看上去极不情愿过去。
“那边几个!来做什么的!”
而那两个守门人一见走来三个外人,立马往前一拦,出声喝道。
“张天师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村!”
李言清顿时纳闷:“张天师?什么张天师?”
然而话音刚落,只闻一声响指,晴空中无端落下一道金雷,直砸在两个人中间,震得地都抖了三抖。
李言清始料未及被惊得往后一弹。那两人又哪见过这般动静,当场就给吓得跌坐在地,人都呆住了,四只眼睛恍惚地看着面前三人。
半晌,其中一人终于反应过来,爬了几下都没爬起,只得赶紧去推另一个人:“快!快去请张天师!”
另一人也回过神,顾不了别的了,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跑,还险些被石板绊着,半天也再站不起来,干脆就手脚并用往最上头那宅子逃。开先说话那人这会也脚底打着滑踉跄起身,拔起腿就跟了上去,生怕在这多留一会。
李言清心有余悸地顺顺气,看那二人这般惊恐更是看得一愣一愣,寻思好久才回头道:“云哥你……”
“我赞成,这样最方便。”齐清轩说。
宋云轻更是蛮无所谓,劈雷的那只手随意掸去余下金烟,便径直往村里走去。瞥也不瞥那块被他劈得焦黑的地,表情冷淡得好像刚才那动静稀松平常,无非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齐清轩紧随其后,留下李言清仍在震撼中,眼神在地上和宋云轻之间来回切换。
——
“你看,他们到了。”
洛凕远远望见那道惊天动地的雷光,毫不意外地笑了一声。
回响都是震耳的,百里山林鸟雀群起,争相逃窜。柳时眉毛一挑,手掌横在眼前,好像被雷光晃着似的眯起眼睛朝那边望,唏嘘道:“嚯,宋公子一直喜欢搞这种大动静?”
一想先前那些事,洛凕干笑两声:“他……一向如此。”
这孩子的脾气啊……
——
那道雷把死气沉沉的村子都劈得沸腾。紧闭门窗皆多少开了条缝,几双眼睛从中打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的三个外来人,接连低声议论。
“外人怎么进村了?”
“张天师的熟人?”
“守门的呢?”
只是三人一经过哪扇门,哪扇门就好像生怕被注意般猛地合上。待人一走远,那门就又开了。胆小的只敢从门缝往外窥探,亦有胆大的从后面探出头来,想要再看清些造成那场轰动的是何方神圣。
有了那么一出,三人现在走在路上无人敢拦,除了李言清,倒更像是来抢掠的歹人。齐清轩更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一户倒霉人家的门,不一会拽出个三四十的壮年男人扔在路上,把李言清吓得往旁一跳。
“记不记得以前有户姓杨的人家?”齐清轩漠然俯视着那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记得!记得!”那人吓得呆坐在地,头点得飞快,“村西头的杨娘子,和她的小妖怪——”
却话才说出来,那人紧接着被一脚狠踩在胸口,口中转成一声闷哼,而后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多作声。
齐清轩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再问道:“谁动的手?”
“是……是张天师!”那人被碾得喘不过气,喉咙里嘶出几道气音,伸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座山宅,“就在那上头……”
李言清抬头一望那山坡上白得晃眼还修得大富大贵的屋宅,来时本就疑惑,现下更觉蹊跷,便在那人身旁蹲下来,探究道:“什么张天师?师从何人?来自何处?”
可这人被齐清轩踩得已经快厥过去,骨头怕是都要断了,嘴里隐约看见些白沫子,呜呜哇哇吐不出几个整字。
“齐哥你轻点,还有事呢!”李言清连忙道。
只听齐清轩切了一声,干脆松脚,再脚尖一勾把人踢起来,让人正好坐在地上。
那人抖如筛糠,大喘几口气,话也说不利索了,结巴许久才勉强吐出些能听清的话:“是……是十多年前,来……来这隐居的天师……说只要、只要我们给他盖清修庙,上供银两听他差遣……他就、就保村里不受、不受妖邪侵犯……”
李言清听罢诧异:“这能叫隐居?”
老远就能望见这宅邸,好像巴不得让人瞧见似的,其外形雍容华贵,更是和清修庙沾不上什么关系。
“还有呢?”齐清轩不耐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