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燕抚了抚心口:“我也是吓了一跳,幸好风及时停下,不然我又要丢脸了。”
不止是阮萤,她们都觉得皇上看见自己了。
“不过皇上当真是龙姿凤章,俊美无俦。阮妹妹,你看见了吗?”王襄扭头问阮萤。
阮萤抿唇没有回答,扫一眼四周后小声提醒:“进屋再说,小心太后降罪。”
“啊唔。”
谁敢在宫里随便谈论皇上,王襄赶忙捂住嘴,眼珠子来回打转,示意阮萤和林姿燕到快意轩小坐。
阮萤佯装看不懂,独自回了绿蕊阁。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虽然王襄她们都说皇上是在看她们,但阮萤总觉得皇上在看她。
浮碧亭三面透光,日光打上密密的珍珠帘幕,晕开的珠光随风荡漾,映得浮碧亭透亮,阮萤看皇上,一如假山那日逆光。
珠光不似阳光那般有侵略性,只将皇上的轮廓晕开。阮萤清晰瞧见他微凸眉弓下冷峻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在俊美的脸上拉出影子,长影下唇色淡薄,下颚线清晰。他只着一身藏青常服,起身离开浮碧亭时,玉立如松,清隽疏朗。
阮萤在阮府描小像时曾描了一张他的轮廓,也曾多次在脑中描绘猜测他的五官,都不抵今日惊艳。
见她失神,思平嬷嬷止住来回的宫人,吩咐她们放慢手脚,莫惊扰贵人。
没过多久,冯安公公带着食盒到西侧殿寻阮萤。
太后体恤皇上勤政,特着太医院熬了滋补的汤食,让阮萤给皇上送去。
冯安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刚到西侧殿王襄和林姿燕就收到消息,迎出来时听到太后的嘱咐,看向阮萤的眼神带了些复杂。
“阮姑娘快去吧,久了药性就淡了。”
雕牙四层透花提食盒,通身象牙白色,内含四层屉格,每层都有工匠精心雕刻的花、鸟、兽、船,连提手都雕有八仙,精致易碎。
莫说食盒里的补汤,单就这食盒都容不得闪失。
好在能进皇上口的膳食都要经过层层检验,不是随便谁都能经手的,阮萤只需和宫人们一起将食盒送去勤政殿即可,无需亲自上手。
阮萤舒了口气,由太监领着出了西侧殿往勤政殿去。
食盒里装着补汤走不快,没走多远王襄追了出来,阮萤猜是冯安公公走远了。
“阮妹妹,你没往前朝走过,多有不熟,我陪你一起去吧。”
阮萤为难:“这……不合适吧。”
王襄摆手:“想哪儿去了,我就陪你走到内务府,再往前我哪儿敢瞎闯。”
“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阮萤对王襄不放心也不好拒绝,只能暗中防备。
食盒在宫人手上,前后都有人护着,王襄应该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下使坏。
“呼,幸好这差事没轮到我头上,不然我肯定要紧张得不会走道。阮妹妹你别怕,我回去给你备壶安神茶。”拐弯就是内务府,王襄不拖泥带水,如她之前所说送到内务府就回去。
王襄的脚步很快,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身影便隐在宫墙之后。一路无事,阮萤只当自己小心眼。
“姑、姑娘……”宫人颤颤巍巍叫住阮萤。
阮萤顺着他们惊恐的神情往下看,被太阳晒得干燥苍灰的砖石上洇开一道深黑的水痕。再往上,食盒底部牙雕处还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补汤。
“奴才去把她扣下!”领头的太监冯奇是冯安公公新提拔的干儿子。
宫中阶级分明,虽然阮萤在宫中毫无根基,但这些宫人不能越过她,必须得等她拿定主意才能行动。
护送食盒的人多,拐角处狭窄,人与人的间距也小。王襄怕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在这里动手,沿路陪伴既分散了阮萤的注意也降低了宫人的防备,趁着拥挤时大幅度转身道别。食盒里盛了汤,衣袖下微小的动作也能掀起波澜。
谁也料不到她竟这么大胆,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动手脚。
“扣下治罪就能免你们的罪吗?洒得多吗?”听多了思平嬷嬷的教导,阮萤知道这些宫人的不易,出不得丁点差错。她也怕,但一想到这么多人的安危系在她身上,她只能强装镇定。
冯奇好不容易才讨了冯安欢心,没想到当的第一个差就出了岔子,脸色阴沉得厉害。
提着食盒的奴才吓得脸色发白,想抖又怕汤再洒出来,三魂去了气魄:“不多,奴才没防她才……求姑娘救奴才。”
“洒得不多……我这有帕子,拿帕子把汤渍擦干如何?”阮萤想办法。
冯奇摇头:“不可,食盒内有封条,动过便不能呈上去。姑娘,回去吧,跟太后请罪,把王姑娘的作为一五一十讲给太后听。”
冯奇背后有冯安这棵大树,纵使上头降罪,也不会伤筋动骨,余下的宫人就不一定了……
“你猜王姑娘为什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做这事?她走在我们前头,占了先机。”
衣袖下的动作谁能说得清,况且不管谁的错,护送不力是不争的事实。
阮萤鼻尖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思虑后决定赌一赌。
“走,她找太后就由她找,我们去求皇上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