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灵淡淡地说道:“大将军,我本来就没打算攻打中牟。”
太子的脸色越发阴沉,“既然这样,为何不早告诉我?”
“大将军年轻,不善装模作样,我怕大将军知道真实意图后,不能严厉督促属下迅猛行动,让庞涓的间细看出破绽…”
“军师也太小瞧我了。”太子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我就要攻打中牟,打下中牟,我再回国!”
“大将军,韩国的安危系于你我二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就是赌气,你能拿我怎么样?”
孙伯灵疾言厉色地说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庞涓会因为你的赌气而灭亡韩国!”
太子一愣,反驳道:“哪有那么严重…”
“大将军,《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孙子之所以把攻城列为下策,是因为攻城需要时间,又耗费人力物力,我们深入魏国腹地,久攻中牟不克,将为敌人所破。若太子的大军被敌所破,韩国岂能不亡?”
“那成皋怎么办,拿不下中牟,如何换回成皋?”
“进军中牟,就是为了把庞涓调出成皋,然后夺回成皋。”
“夺取成皋,不是同样需要攻城吗?”
“虽都是攻城,但大不相同。将军的大军深入魏国境内,中牟的魏军不可能没有防备;而成皋不同,我们派一支精干军队,轻装上路,攻其不备,加之守城魏军数量不多,定能迅速夺取成皋。”
太子沉思片刻,点点头,“好,这一次我听你的。”
孙伯灵看着太子,问道:“大将军是回国都呢,还是去成皋?”
“你说呢?”
“我回国都,大将军去成皋,怎么样?”
太子赌气般地回道:“我回国都,你去成皋。”
孙伯灵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样更好,大将军可以散布消息,就说我半路生病,不能见人,不得不回了国都。”
太子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军师,我回去之后,一定给庞涓点颜色看看!”
“不,大将军不能急于与庞涓交战。”
太子没好气地质问道:“不交战我回国都干什么?”
“牵制庞涓,让他不能全力进攻成皋。大将军一回到国都,立刻找个便于防守的地方安营扎寨,与国都的申大夫成犄角之势,等待庞涓的到来。”
“如果庞涓的军队不来呢?”
“他不来,你就派小股军队袭扰他。”
“他如果回兵成皋呢?”
“你就尾随其后。”
太子冷笑一声,“我如果不按你说的办呢?”
孙伯灵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大将军,作战如对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太子沉默片刻,拍了一下手,一卫士走入。
“速速传各位将军,来我帐内听令。”
次日,孙伯灵带着一队韩国士兵隐蔽在山林里。
一名斥候跑来,孙伯灵问道:“成皋的情况没什么变化吧?”
斥候摇摇头:“没有。”
孙伯灵转向身旁的钟离春,“钟离姑娘,今夜你带五十名士兵,化装入城,占领东门,明天早上我带士兵准时赶到东门与你汇合。”
“好。”钟离春说着便站起身。
“钟离姑娘…”孙伯灵顿了顿,似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说道:“能否拿下成皋,全靠你了。”
“放心吧。”钟离春的眼神笃定。
“冯将军,你带钟离姑娘去挑选士兵。”孙伯灵又对一旁的冯将军说道。
“好,钟离姑娘,走吧。”
钟离春深深地看了一眼孙伯灵,声音很轻:“当心。”
孙伯灵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夜色如墨,城墙边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远处,风声猎猎,树林随风影影绰绰地晃动。
钟离春带着几名韩国士兵,无声地走到了城墙脚下的一片阴影里。零星的月光,映在她冷静如水的眼眸中,仿佛夜色也不敢靠近她半步。她将一根绳索套在了城墙上,借着绳索的力量,身形如电,转瞬攀上城墙。
城墙上,一名打瞌睡的魏国士兵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钟离春,正要喊,喉间已是一抹鲜红悄然绽开。钟离春夺过他的火把,一边向前冲,一边砍倒冲过来的守城士兵,长剑在她手中如有灵魂,每一招皆干净利落。突然,一名魁梧的士兵从正前方举刀劈来,她身形一侧,剑光倒转,反手一刺,正中其咽,收剑转身一气呵成。她神色未变,步伐无声,一如山林中猎杀的头狼,身后跟着的韩国士兵沿着她开辟出的血路,悄然潜行,宛如夜幕下的游龙,和她一起向着城墙里面冲了过去…
清晨,成皋城外。
“军师!”一名士兵急速跑来,“钟离姑娘占领了东门!”
“好!”孙伯灵坐在战车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右手有力地一挥,“进城!”
庞涓的马车上。
“叔父,大王已经来信,催促叔父速速回国,叔父不能再耽搁了!”庞葱焦急地劝说道。
“现在回师,等于白费工夫,回去照样要被大王责罚。”庞涓看着成皋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早该知道,孙伯灵作战一向虚虚实实,什么半路生病回国都,都是他的诡计。我们立刻向成皋进军,成皋城中没多少粮草,只要我们再围个几天,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成皋,活捉孙伯灵了。”
“可是,如果我们再不回国,大王责罚,怎么办?”
“我担着。何况,回魏国的路上也要途径成皋,我们可以假装只是在成皋附近耽误了几天,掩饰过去。”庞涓咬着牙说道,“只要几天就好,等我们把孙伯灵带回魏国,大王一定不会再责罚我们。你去传令,立刻进军成皋!”
“我一来,魏国军队就撤了,看来庞涓也不过如此。”太子站在营帐中,笑着说道。“传我的令,全力追击庞涓!”
“大将军!”司马大夫从远处跑来,“这是大王给你的信。”
太子接过信展开,眉头皱了起来,“父王要我按兵不动?”他抬头对司马大夫说道,“你去告诉父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将军,你这话是死罪!”司马大夫焦急地劝道,“庞涓的军队不日便可到达成皋,大王在信中说,庞涓围困成皋,为的是孙伯灵,不如先让孙伯灵守住成皋,等庞涓疲惫时再出兵,便可稳操胜券!”
“哦?”太子冷哼一声,“他要是攻克了成皋呢?”
“庞涓围攻成皋,本就是为了私怨,若他攻克成皋,韩国大可以顺水推舟,把孙伯灵交给他,庞涓也可以就此与韩国和好…”
“不可能!成皋是韩国的疆土,孙伯灵是韩国的谋臣,父王不可能就此放弃!”太子怒喝道,“司马大夫,你去告诉父王,我可对宗庙内的祖先起誓,定败庞涓于成皋城外!”
“大将军三思啊!”司马大夫赶忙拦住他,“大王所说,不失为一计,大将军若想要夺回成皋,可以先去成皋城外安营扎寨,牵制住庞涓,让他不能全力攻城,而孙伯灵见援军已来,必然全力守城,大将军可见机行事,若庞涓久攻不下,大将军便可趁其疲惫,设法退敌,而若庞涓攻克了成皋,大王说,他会想办法再向庞涓要城的。”
太子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罢了,你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成皋,孙伯灵的住处,几名将军站在他面前。
“我们夺回成皋,庞涓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斥候来报,庞涓的大军已经向成皋进发,幸好有大将军的军队在其后牵制住他,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目前成皋城内急需粮草,你们留下一少部分军队在此守城,以防万一,带上其他的士兵即刻前往城外征粮,做好长期坚守成皋的准备。”孙伯灵稍稍停顿片刻,继续道:“三日之内,必须回城!”
“是!”几名将军走了出去。
孙伯灵拿出一封信,又转向钟离春:“钟离姑娘,还得让你跑一趟,你带着我的信,去太子军营中找申大夫,让他劝太子赶在庞涓的军队到达成皋之前,迅速带大军赶来成皋,与我里应外合,守住成皋,击退庞涓的大军,退敌的计策我会写在信里,告诉申大夫,恳请太子按计策行事!”
“好。”钟离春接过信,揣进怀里,抬起头,却发觉孙伯灵正凝视着她。
“千万要小心…”孙伯灵欲言又止,“成皋的安危,都在你手上了。”
钟离春自信地笑道:“放心吧,办这种事,我万无一失。”
“嗯。”孙伯灵也微微笑了笑,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说了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