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虚弱,跟祂嘴里的无所不能好像没办法沾边。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想法,祂的反馈相当及时。
「可能是我太没用了。」
按照祂的习惯,现在应该喋喋不休说些没用的废话,但祂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告诫的话。
「别再往回走了,克莉斯多,家里现在很危险。」
「不要回家。」
我沿着宇宙间质走了多久,祂就说了多久。
祂的劝诫持续到又一道锤声响起。
脑海里终于变得安静,我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一路上祂传递过来的情绪都过于平静,连那些对祂而言如影随形的孤独都没有。
漫长的旅途似乎即将到达终点。
在不远处的前方,蠹星所在的星域被五道强大的力量笼罩,非星神无以通行。
我看见克里珀手握巨锤,正高高举起——
在祂正下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汇聚成无法描摹的丝线,正朝我的方向汇聚过来。
那东西的大部分被先后攫取,还有一道被落下的锤子重新砸回到塔伊兹育罗斯的身上,只剩下最后一点颤颤巍巍落在我身上。
祂的气息变得愈发衰微。
我在这个宇宙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存在,祂好像就要死了。
熟悉的语言已经从脑海中退却,遍寻不得痕迹。
剩下我站在战场能够波及的外围无动于衷。
协乐尚未止歇,而存护已经再一次举起巨锤——
阿基维利似乎是在战争后抽身出来,他目睹了落在我身上的变化,却并未出手阻止。
一切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离开这里吧。”阿基维利的手落在我头顶,说话时心平气和,“你已经继承到祂身上的某些资质,尽管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等到你成为星神,想找谁报仇都无所谓。”
我该为谁报仇?塔伊兹育罗斯吗?
是什么让阿基维利产生了这种错觉,我数百年如一日的跋涉与缄默吗?
存护的巨锤还在缓慢降落。
我收回落在蠹星上的目光,问了阿基维利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些虫群要怎么办?”
祂毫不在意:“那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情了。”
神明的傲慢于此刻展露无遗。
无声的寂静在星间蔓延酝酿,尽管这才是宇宙间质中的常态,这样的寂静不会再持续很久。
在不久之后,我亲眼见证了塔伊兹育罗斯的陨落。
我已经很难再回忆起那段场景的细节。
在很多个琥珀纪之前,我就将那段记忆卖给善见天的浮黎。记忆的星神搜罗万象,自我们相识起,我一直是善见天最受欢迎的座上宾。
【我恐怕无法客观回答这个问题。】
【黑塔:主观点也没关系。】
【祂是寰宇蝗灾的始作俑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发消息的动作稍微停下一会儿,才接着输入消息。
【我是那场灾难的亲历者,见识过人类诞育出虫族的景象,那场面比我想象中的地狱都要残酷。】
【黑塔:说点有用的。】
还真是干脆。
【祂死的太及时了。如果提前两个琥珀纪,寰宇蝗灾一早会从根源上被切除,如果再推迟两个琥珀纪,宇宙会千疮百孔到根本救不回来。】
在塔伊兹育罗斯陨落之后,我用了很久去回忆那些细节。
祂与我心神相连,恐怕比我还要更早一步发觉我复杂情绪下掩盖的某丝喜悦,于是在那一刻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将我屏蔽在思想网络外面。
至此,无论是孤独、茫然、伤痛,都被他很好的藏起来独享。
可事到如今,我依旧想不明白,既然他已经发现,为什么还要在最后一刻将权柄让渡给我?
【祂强大却怯懦,如果有什么亲近的存在,想必轻易就会被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