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为这个目的去的。”我确信。
“没错。”阿基维利从一旁的酒塔上端出一杯递给我,“喝吗?”
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看里面乘着的彩色液体随动作摇晃,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搞明白,于是问他:“为什么很多人要祂死?你知道的,祂自绝望之中诞生,是个没什么野望的笨蛋。”
阿基维利的手落在我头顶:“你不应该跟我讲道理的,宇宙就不会跟自己诞生孕育出的存在讲道理。”
他说:“阿哈想必很喜欢你,但我一直觉得,人有自己选择脚下道路的权利。”
我可能有点不识好歹了,没有体会到他嘴里所谓乐子人的喜欢。
周身的环境分明热闹极了,可阿基维利站在我身前,我从他身上感受到某种亘古的沉寂,他金色的眼睛正看着我,随着唇角向上勾起,男人身上的疏离感倏忽散开,晕染成令人安心的温和。
阿基维利说:“开拓就像一条永无止歇的旅途,所有的生灵于其上行走,每个人会走出不同的道路。现在,你可以选择要如何开拓自己的未来。”
“乘着这艘船去到蠹星——也就是塔伊兹育罗斯的诞生之地,又或者在某个停靠的补给站下船。你可以自己选。”
我气笑了:“你这不是等于说让我选活着还是跟祂一起死吗?”
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拍下去,我咬牙道:“我在问你,银河有那么多星神,为什么繁育非死不可?”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他看起来没有因为我的质问生气,只是叹着气这样说道:“很多人说我是最像人的星神,可像不代表是,哪怕我曾经身为人存在过。”
他说:“你不一样,你还是人。人类的最高利益,就是你的利益。”
阿基维利伸手捧住我的脸,带着我的视线朝向某个方面,那里是一整面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银河里流动的天体。
“按照预测,这艘舰船沿着轨道再航行十个标准星际日,会到达一个孕育着文明的星球。”他的声音落在我耳边,“那是个漂亮又繁荣的星球,很适合你暂时驻足停留。”
“就当是一场轻松美好的假期,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对此,我不置可否。
我在贡多拉上待了十个星历日,这上面什么人都有,无名客、假面愚者、赏金猎人、天外合唱班、悲悼怜人、琥珀王后援队,还有许多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派系。
虽然我因为头顶的面具被自动归类进名为愚者的大分类,但是说实话,我跟愚者们实在合不来。
等到舰船停在行星外的接驳港口进行补给,我是第一批从上面下来的人。
阿基维利混在人群里面勾住我的肩,带着我一起脱离人流。
他说:“你会喜欢这里的,好姑娘。”
一颗瑰丽又繁荣的居住星球,聚集了数以亿记的人类生命,我混迹其中,堪称是如鱼得水。
阿基维利也没有离开,贡多拉前几日就再度启程奔赴既定的航道,我被那艘载满了命途行者的船抛在身后,而某位“护卫”暂且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或许他和我一样留在了这颗星球上。
我只能用这种带着不确定性的词汇来表达,因为在那之后很久,这颗星球上都没有再出现他的足迹。
至于我自己,我植入这颗星球特有的语言信标,暂且恢复了自己印象中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银河中的信息流通方式尚且停在最初阶段,南来北往的琥珀王后援队一次又一次带来新消息,他们说这颗星球距离蠹星非常遥远,居住在这里的人运气不是一般好。
以万亿光年为单位的旅途暂且阻拦了繁育蔓延的脚步,虫群虽然在遥远的宇宙另一端泛滥成灾,但是还无法威胁到这里。
于是这颗星球依旧繁荣美丽,居住在其上的人像往常那样无忧无虑。
我伸手朝上,五指描摹出发间那顶面具的轮廓,这个取不下来的面具从很久之前开始变化,现在差不多是一个发夹的大小,刚好能被掌心笼罩。
名为不安的情绪在心底翻腾,在某个瞬间,我意识到不久之后可能会发生某些无法把控的事。
可能是某种错觉吧。
在这个星神都颇为泛滥的宇宙,无能为力才是常态。
在那顶面具即将消失的时候,我再次见到阿基维利。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我也是。
“你该离开这里了。”阿基维利说,“阿哈留在你身上的力量在消退,很快就无法再遮掩你的气息。”
他站在我身前,看向我时目光里带着怜悯与慈悲:“繁育的爪牙在整个银河巡游,塔伊兹育罗斯在找你。失去庇护之后,你的气息会把虫群带到这个星域。”
脑海中酝酿了许久的信息被某跟隐秘的线链接在一起,我的现在表情大概难看极了。
我想我可能做错了,在贡多拉停泊在这个星球时,我应该跟着飞船回到自己最初诞生在这个宇宙的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