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随声音齐发,一群黑衣人轻如鬼魅,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包围而来,招招致命,显然是铁了心要将他们斩杀于此地!
谁料宋尧带来的人也非等闲之辈,提着武器同刺客战成一团,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同刺客们打得难解难分,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江大夫张大了嘴,一边跳脚躲避着从侧面刺来的一剑,一边拽着江兰弦不断地往后退,嘴里大声叫嚷着:“哎呦!这…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江大夫动作看似狼狈实则游刃有余,动作毫无章法却暗藏玄机,混乱中无一人能碰得到他两。
师父,貌似也不是一般人啊……
在这生死攸关的局面下,江兰弦却置身事外一般毫无紧张之感,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走神。
江大夫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大叫一声蹲下来躲开了朝着他面上袭来的一剑,双手胡乱挥舞,一把摁在了黑衣人颈侧的穴位上。
黑衣人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无法忍受的酸痛席卷半身,身体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紧接着便被跑过来的侍卫一脚踹出去倒地不起。
江大夫暗地里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趁着混乱悄悄地对江兰弦耳语道:“别管,一切听我说。”
江兰弦满眼疑问,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知晓。
刀剑相交之声噼里啪啦,对方人多势众,且攻势猛烈,宋尧这边渐渐落于下风。宋尧身上已有数道伤口,动作逐渐沉重,他喘息道:“钦差大人在此地,你们也敢这般猖狂!哼,尔等背后之人如此胆大妄为,必将自食恶果!”
其中一个黑衣人闻言嗤之以鼻,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只当这是将死之人的挣扎:“杀的就是他!”
不欲再与他们浪费时间,下令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街巷两边突然亮起了无数灯火,将这一片区域照得恍如白昼,那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顿时无所遁形!只见一群身披轻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迅速涌出,如潮水一般将黑衣人紧紧包围。
黑衣人见势不妙欲将自杀,下一秒便被长枪扫倒,只听咔嚓声不断,集体被卸了下巴束缚住按在地上!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不过顷刻之间,局面便已彻底反转。
路中央的甲士们长枪震地,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随后缓缓让出一条道路。宋尧捂着袖口走上前,恭敬低头:“大人。”
江兰弦抬眼望去,只见白日里那位策马进城的红衣官员站在人群中。此时他换了一身月白常服,银线织边的云纹精细而华贵,看着应该还未及冠,但眼神却深邃如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睿智:“辛苦你了。”
宋尧欠身:“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钦差大人抬手,那群黑衣人便被侍卫们押解着迅速离去。他的视线缓缓转过来,最终落在了江大夫二人身上。
宋尧没有看他们,低声问:“大人,他们要……”
言外之意便是要灭口了。
“钦…钦差大人!”江大夫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拉着江兰弦一同伏到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他们对话的声音并不大,若是寻常人或许难以听清,但此刻跪在地上的几人皆非等闲之辈,自然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兰弦一脸茫然,能明显感知到宋尧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杀意,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有关生死的事,只低着头一语不发。
钦差大人神色淡漠,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何打算,片刻后,他用极冷淡的嗓音问道:“他们便是救人的医者?”
宋尧道:“是,据我方才询问所知,应是那年轻大夫为主要之人,与传言一致。”
“可有什么不妥?”
“这人三月前出现在城中,前尘尽忘,寻不到来处,其余无。”
钦差大人“嗯”了一声,似乎对江兰弦并未生出太多兴致:“既然如此,传我命令,江大夫医术精湛,救治有功,赏黄金百两。”
他想了想,又问道:“可愿随我回上京?”
江大夫头都不敢抬,颤抖着开口:“草民不过普通老百姓,我徒弟也只是凑巧才治好了贵人,上京,上京,这…草民无意离开淮荫……”
江兰弦想起先前师父的话,应和道:“我跟着师傅。”
宋尧皱眉,等着上司发话。
钦差大人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如此便不再强求。
江兰弦听见甲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抬头时,只见大部队已经离去了。而一盘黄澄澄的黄金,此刻正整齐地摆放在他们面前,看来是早有准备。
“师父。”江兰弦唤他,扶着江大夫起身。
江大夫掸了掸膝上的灰尘,叹了口气:“把钱拿着,回去吧。”
江兰弦听见他低声嘟囔:“这可真是,好好地待在这儿,怎么也能碰上这般倒霉事呢……”
这边师徒二人若有所思地归家,另一处却风雨欲来。
淮荫城府衙灯火通明,甲士将此地围的如同铁通一般密不透风,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是应家云泽卫,是凌北军的嫡系精锐。
宋尧跟着应暄穿过长廊一路来到后院,雕栏玉砌,曲径通幽,便是比起上京官员的宅邸,恐怕也不遑多让。
应暄对此视若无睹,径直走进屋内,他的贴身侍卫赵颜紧紧相随其后。一名侍女低着头恭敬地奉上清茶,悄无声息的退下,应暄抿了一口,淮荫不产茶叶,这些都是上好的名茶,必然花费不少。
“方尽那边如何?”
方尽便是淮荫城主,在今日入城后被他以贪污罪拿下了。
“都招了,”赵颜呈上一份名单,其上指印暗红,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贪下的银钱大头都去了昭州主城的城主徐明那儿,除此之外都是些小喽啰。”
昭州是江南道一带最大的上州,与栖州相隔较远。应暄接过名单,目光匆匆一扫,便看见了最上面的名字:“徐明?昭州还不够他揽的么,手都伸到栖州来了。”
“据方尽交代,一直以来都是栖州千松城城主何骁与他传信,两年前他因公去昭州时,在府衙见到了何骁的亲信,结合从前种种才笃定上头是徐明。”说到这儿赵颜顿了顿:“他倒还有些小聪明,知道给自己留个后手,才一直不说。”
应暄脑海中快速掠过此人,徐明是中书侍郎的人,中书侍郎是个皇党,按理说,他和应家应同属一派,只可惜这人阴险狡诈,不宜深交。
若将此事上报必会牵扯中书侍郎,这无疑是在打陛下的脸,还得从长计议,于是暂且搁置此事:“把与徐明有牵扯的名字先抹去,让乔原带给他上司,座下管理不力,先自行上表请罪吧!”转而询问道,“宁妃怎么样?”
赵颜双手接过:“宁妃被关在雨竹轩,倒没有什么异样。我让应浅带着一个小队严加看守,可要属下先行……”
应暄没有应声,走去了窗边,看那明月皎洁,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