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就是冲着这个结果来的,可真到这时候,她又莫名感到异常紧张起来,从耳尖到耳垂,蔓延着不正常的绯红,像红透了的虾米,浑身的燥热感都仿佛直冲向脑海。
她情绪强烈翻滚的根本压不下来,脑海中的空白更盛,声音带着颤意,磕磕绊绊道:“什……什么事?”
“什么事?”
晏培似是被她的话气笑了,轻笑出声:“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是池姑娘曾亲口说的,如今诓骗住我的真心,自己却忘了?”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池竹,咬牙切齿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本就不在意,诓骗着我玩的话?唯有我当了真?”
闻言,池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思绪顿时恢复了一丝清明,强烈感觉自己下一句话若是没说到晏培心坎上,或是让他没听到想听的话,这家伙铁定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
“不……不是!当然不是!”她连忙解释道。
“还不是你说得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想起来!”她神色镇定下来,面上转为嗔怪:“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真的,我怎会闲着没事诓你玩?你能不能别想那么多?!”
是他想多了吗?
晏培盯着池竹思索几秒,旋即点头认真道:“好,我以后不多想。”
随着他话落,被他盯得背脊发毛,差一点破功的池竹悄悄松下一口气。
紧接着,晏培深吸一口气,望着池竹神色郑重开口:“若池姑娘曾经对我所说的话,有半分真心在内,那如今便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我……”
本想直接应下,可目光一对上晏培异常认真的模样,池竹心头却直打退堂鼓。
她的喜欢是假,承兑是假,最开始给晏培的记忆是假,就连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接触是精心设计,真心是逢场作戏……
池竹脑海中百转千回,心中五味杂陈。
见她半晌没应声,晏培指尖捏得发白,浑身都似乎紧绷着,似不甘心地又重复一遍,带着颤音问道:“所以呢?池姑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晏培,我知道你不傻。”
这些时日的接触,不长也不短,她也摸清了晏培阴沉不定的性子,知道他不容易沦陷于感情。
她想清楚后,本来就要换一种方式,可是偏偏在这时候他却主动起来,让她猝不及防,毫无招架之力。
池竹眼眸低垂,浅浅叹了口气:“如果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能接受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那我……”
她顿了顿,冲着他弯唇一笑:“愿意答应你。”
但晏培的死亡,从此刻开始,倒计时……
站在一边远远望着他们的池竹,愣愣地出神好半天,未曾察觉到眼眶的泪水在顺着脸颊滑落,浸染了一片衣襟。
这是晏培第一次对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可是……
周围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唯她孤身一人,远远凝望着自己记忆中,曾经与晏培那唯一一点温情时刻,现在伸出手却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只能如同虚无一般穿透过去。
可若是让她再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遗憾,但从不后悔。
池竹神色难掩落寞地垂下头。
时间仿佛随着她低头的这一刻静止,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四周的场景飞速变化扭曲起来,所有的一切人景都在逐渐消散,独剩她孤零零地站立其中。
……
过了好久,扭曲的场景又在首辅府大门前定格下。
池竹还没彻底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抬眸时眼中神采黯淡,神情略显呆滞地仰头盯着偌大朱门上熟悉的牌匾,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而她身侧的巷子中,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伴随着的依旧是二人交谈声。
池竹转过头,只见自己手中正拿着一张朱红色的薄纸,视线落在上面,一边神色仔细地看来看去,一边朝晏培说道:“你的庚帖我收下了,但我没有这东西,所以没办法和你交换,你若实在介意,我待会给你现写一个如何?”
“不用麻烦,我不介意,只是……”
晏培视线紧紧跟在池竹身上,眸光格外炽热,唇角扬着笑。
“你既亲自接下我的庚帖,那即日起,我晏培便只属于你池竹一人,我只要你答应我,往后生死不论,别抛下我一人……”
“别整天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
池竹将手中的庚帖仔细叠好收入怀中,随后抬起头,皱着眉,神色不悦地瞪他一眼:“那些话不吉利,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别连我一块诅咒了!”
她话音落下,只见晏培紧咬着下唇,神情委屈,眸间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气,声音沉闷沙哑。
“你不应我的话?是不是做好了往后随时要抛下我的准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竹无奈扶额,只感觉她整个人都似乎要裂开一般。
她话中有这个意思吗?合着她平时说的话这家伙都当耳旁风,光捡他自己想听的话听?捡不到便随意曲解?
“我没说不答应!”她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耐着性子,语气尽量柔和地安抚他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