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缓过神再睁眼时,正身处于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从她透明般的身体穿过。
她神色怔愣一瞬,随即抬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天色暗沉,眼前街道却灯火通明,夜幕中有烟花纷至炸开,猝不及防地落入池竹眼中。
夜色被映得明亮如昼,欢闹声不断涌入耳中,池竹盯着路过的行人,出神凝望,发现几乎人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精巧别致的花灯,面上都洋溢着格外轻快的笑。
这情形……是上元节吗?
思及此,池竹环顾四周,没看见晏培和自己的身影,便穿过熙攘的人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走过好久,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觉得眼前场景格外熟悉,单凭着直觉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直到走到护城河畔时,池竹望着河边三两结伴的人,皆言笑晏晏,蹲在河边放花灯。湖面上倒映着满湖星星点点的灯盏光亮,恍若星河倾落其中,荡起细微涟漪,缓缓将无数载着祈愿的灯盏推向河流深处。
池竹脚步不由得停驻下来,眼前的情形与记忆中某一刻的场景有一瞬重合,她心底涌起一丝怅然若失感,垂睫遮掩下眸中的落寞。
片刻过后,她缓过神正打算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池竹猛地抬起头,遥遥望向一个正蹲在河畔边的背影,视线定格的一瞬间,二人的谈话声无比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首辅大人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是特意陪我过上元节吗?”
蹲在河岸边的池竹将手中的花灯推向远处,抬眼望向晏培时面上扬起明媚的笑意,眸光一转,语气玩味。
“你若说是,我可要多想了。”
半蹲在她身旁的晏培勾了勾唇,却对她的话避而未答,转而问道:“你猜,我方才许的什么愿?”
“嗯……”
池竹微微蹙起眉,没怎么想便脱口而出:“财运亨通?官运亨通?权势滔天……”
只是,随着池竹每多说出一个词,晏培面色便阴沉下几分。她话落后,只见晏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目光沉沉紧紧盯着她。
池竹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心下感到有几分紧张,攥着手指,强装镇定道:“哪里……不对吗?”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连我真正想得到什么都不知道,池姑娘自己难道未曾察觉,你的喜欢,太过假意。”
假到,他甚至都难以欺骗自己……
晏培自嘲似的摇摇头,嗤笑出声:“而在你眼中,我就只在乎利益?”
闻言,池竹心头一颤,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强压下心虚的感觉,面色略带严肃地瞪着他,理直气壮道:“晏大人别空口无凭,污蔑我的真心!我说喜欢就是喜欢!半点不掺假!”
她说着,又有模有样地竖起手指。
“你若不信,我对天发誓,我池竹此世,只喜欢晏培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轰隆隆——
池竹话音刚落,一声撕破云霄的雷音巨响传来,天际仿佛被撕开一条裂缝,闪出一道强烈白光,惊得她身体一颤,对上晏培的目光连忙避开。
她抬头望了一眼已经恢复平静的夜空,欲哭无泪。
她辛辛苦苦给老天爷打工,现在就发个小誓,都要掀她的台子?!
要不要这么损!
池竹摸着鼻尖,掩饰下心虚,强扯出个理由道:“这个是恰巧今日天气不好!”
“嗯。”晏培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没将这点插曲放在心上,神色难得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视线一动不动地紧落在池竹身上,语气平缓开口。
“誓言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我方才问你,我许的什么愿,你猜错,只是因为漏了一点。”
因为假情假意,因为没付诸真心,所以也感受不到真心。
可不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我许愿,身侧之人,永留身侧。”
晏培轻飘飘的话落入耳中,池竹蓦地瞪大双眼,神色错愕茫然,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像是突然死机卡壳,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你……这算是……”
半晌,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搓着手指,不敢相信地试探着开口:“承认……喜欢我?”
“我承认,我是心悦池姑娘!”晏培不带丝毫犹豫回道。
即使虚情假意,即使目的不纯,他动摇了,他便认;即使前方有诈,有天罗地网,只要是池竹亲自为他布下,他便跳。
不论池竹是何原因接近他,不论她想做什么,他既认栽,那池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他唯愿,能将池竹牢牢留在身边。
“既然你我如今两情相悦,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晏培低俯下身一点点靠近池竹,正对上她怔然的视线。他眉眼弯如新月,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明净透亮,如秋水荡起层层细微波澜,倒映着她的身影,沾染上肆意的笑,却看得出隐约带着忐忑和紧张。
二人身体贴得极近,喷洒着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缠成一团,又浸入对方细微的毛孔中,呼吸着独属于对方的气息,引起丝丝痒意。
池竹心脏控制不住地扑通扑通地乱跳,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裙,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视线飘忽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