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神色冰冷的不掺杂一丝感情,视线落在裴衍身上时,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垂眸睥睨着一只于他而言,毫无反抗之力的卑贱蝼蚁。
他语气轻蔑,嗤笑道:“池姑娘看到了吗?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池竹阖上眼,抑制住眼眶中差一点流出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和恨意,语气冷漠森然道:“是沾沾自喜能将别人踩在脚下,是自以为是能掌控他人的生死?还是你所作所为带来的一丝快感?”
她说着,忽然冷冷地笑出了声。
“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越是强调什么,便恰恰证明了他越缺少什么。”
“程煜,裴衍说得不错,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悲!你自己得不到的,偏要别人也得不到,你其实羡慕、嫉妒又滋生出强烈恨意!凭着自己仅有的法力,强压在别人身上。”
随着她如同戳心窝子的话音,一句句落下,程煜紧抿着唇,手指捏得泛白,面上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呆愣愣地站着一言不发。
池竹目光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剖析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能满足你心底的扭曲,对吗?”
“阴暗处生长的潮苔,骨子里的卑鄙龌龊,藏匿心底的扭曲不堪!你所做的事,都令人感到不齿,恶心!”
直到她吐出最后一句话,程煜依旧麻木呆愣地站着,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低头敛着眼睫,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些话仿佛在此时化作极为锋利的刀刃,一下下扎在他的心头。
钻心刺骨,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在一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就像是在被数万只蚊虫啃噬。
他脚下步子一晃,差点儿没站稳,栽倒在地上。
池竹见程煜半晌都未曾开口反驳一字,猜到是自己的心理战术起到了一定作用。
她接着乘胜追击,不留给他丝毫反应的间隙,开口道:“你非要置裴衍于死地,我想不到你在嫉妒他什么,他所拥有的什么和你有冲突?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其他?”
“若只是因为我,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还是因为你心底足够阴暗和自卑,所以连用真面目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不!不是这样的!”
程煜猛地抬起头,神色癫狂起来,双目充血,面目狰狞,望向裴衍的目光更加狠厉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吼出声,像是为证明什么。
“我怎么可能嫉妒他?!他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他就是个废物,有什么值得我嫉妒?!明明现在的我,才是我最想看到的样子!”
闻言,瘫倒在地上的裴衍紧紧咬着唇,低下头没出声,似乎是在心底默默认同了程煜说的话。
“他是不是废物,不是由你说了算!甚至,他自己说了都不算!”
池竹反驳道:“你说他什么都做不到,可每个人生来能力不同,一件事只要尽自己所能,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人会认为他是废物!若真有人这么说,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他们的错!”
“凭什么都要揽到自己身上?明明没有错,却要在别人的一声声讨伐中堕落,日日活在自我否定中,难道不累吗?”
闻言,裴衍略显僵硬地抬起头,眸中盛着一点细碎的光亮,又拼命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程煜泪水涌到眼眶,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不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出声。
“可世人都这么说!难道……”
池竹没等程煜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神色认真开口,一句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那就是世人都错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给他们的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的对错?”
“你……”
程煜愣愣地望着她,陷在她话中久久没回过神。
从未有人同他这样说过,他分不清楚池竹话中对错,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或许,即使有万千理由盘桓在脑海中,即使话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不想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如若默默认同池竹所说的话都是对的,如若他能彻底摒弃,曾经那些人日复一日灌输给他的……
是不是所发生过的一切不好都会……
思及此,程煜没敢再往下想,他甚至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冲击。
而池竹又接着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才会造成你如今的模样。但就拿裴衍来说,一出生便被预测为不详,妄想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判定他的一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为他预测命格的人,身上背着天道的旨意!”
“可即使是天道,也不会轻下论断!更不会堵死一个人所有的出路,不留余地!”
她说完,程煜沉默半晌,脑海中消化干净她的话,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
“你总是话说得好听,可真正将我逼到绝路的不是世人,偏偏就是你口中会留有余地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