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谷主就从玉绡山消失了。

一众人对着空荡荡的药房，心里皆一片空茫，又失落又焦灼，百般滋味翻涌。

江月鹿簇着秀眉，疑道：“大师兄，天衍宗口口声声说怕阴鲎虫扩散，严禁我们任何人踏出半步，可是，老谷主怎么就出去了？”

长溯俯身整理着老谷主留下的药草，还有放在桌上显眼位置的一枚传讯玉牌，低声说：“或许，天衍宗瞧着老谷主没有发病迹象；又或许，他们的真正目的，只是不想让玉绡山的人出去罢了。”

江月鹿捏紧拳头，怒道：“这天衍宗也太可恶了！这不就是以公谋私、独独针对我们的嘛！还打的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

苗景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现在我们可该怎么办啊？”他声音中带着惊惶。

但没人能回答他。

长溯不知道，白霄尘也不知道。

长溯手里摩挲着那枚传讯玉牌，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老谷主不是还给我们留了这个么，且看他那边的情况吧。”

白霄尘怔怔在药房内站了会儿，许久，扶着墙，一言不发地缓缓离去。留下他们这几个核心弟子面面相觑。呆了会儿，众人也都散了。

情况似乎陷入了僵局。

尤其是，老谷主这一走，便如石沉大海，至此彻底失去了联系，那枚传讯玉牌再也没有亮起过一丝光芒。

玉绡山上下气氛愈发压抑，似稍有风吹草动，这副勉强维持住的平静，便会彻底崩坏掉。

这日巡查结束，夜里，长溯去找白霄尘，他踏着满地霜华，悄然来到玉绡山顶峰。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无数张窃窃私语的嘴，掌门院落的烛火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白霄尘显然未眠。

听闻动静：“溯儿？是溯儿吗……”白霄尘整理衣襟，匆匆出来迎接。他脸色不太好，但也意识到长溯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里，必定有重大事情，“溯儿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

长溯看着白霄尘苍白脸颊，心里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要说。他神色有些沉重：“师尊，老谷主怕是回不来了。如今之计，唯有将后山那些……”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要将那部分感染蛊毒的人放弃掉。

白霄尘脸色骤变。

“我们需要开始研究，如何在玉绡山开辟一个直通阴川的传送法阵了，还最好不能被天衍宗的人发现……”长溯还在思考具体对措。

而白霄尘周身气息骤然凌厉，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他再次不悦，甚至变得有些攻击性，“溯儿，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我无法接受你的这个提议。我再说一遍——我绝不会将他们送去阴川！绝对不可能！！”

白霄尘反应十分剧烈，但倒也在长溯意料之中，他神色未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冷然反问：“可是，师尊有方子解决吗？”

他长臂一伸指向门外，“老谷主已经走了，十数天过去了，他没有半条消息传回来。我们还能指望他吗？我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白霄尘反驳：“谷主他那是深入北疆和毒王谈判了……”

长溯冷笑一声，如冰锥般的话语刺破白霄尘勉强维持的平静：“谈判？两者都是强者，实力相当，这才叫谈判。老谷主对上北疆随便一个魔头，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那他就不叫去谈判。没有人会和弱者‘谈判’。”

“一连半个月，他明知道我们担心得要命，却毫无消息，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遇害，葬身敌手，连传讯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么，他直接逃之夭夭，扔下我们这个烂摊子，独自逍遥去了，左右魔域的人也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玉绡山。”

白霄尘瞳孔缩起，继而深深皱起眉头：“溯儿，莫要以恶意揣度他人！”

长溯鼻腔里发出哼的微声：“我没恶意揣度，而是，人性本如此。”

白霄尘看着对方，目中有不可思议：“所以，你便也主张要放弃那些弟子和村民，我们好也去自在快活去？这便是符合了你所说的‘人性’？！”

长溯皱紧眉，声音提高：“白霄尘，这不是一码事！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阴鲎虫会传染，繁殖极快，若我们再不决断，到时候便不是死百几号人这么简单了。我们整个玉绡山会共赴深渊，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而白霄尘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