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溯耳朵一动,神识自动定位到那一桌。
只听那桌修士正讨论得热烈:“……不是说扶鸾真人在大昶立国后不久就陨落了吗,当年仪式举办得那般隆重,怎地如今又复活了?那人到底是不是扶鸾真人?”
他对面一修士立刻回应:“这我早打听过了!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说是的人称,其实扶鸾真人根本就没有陨落,只是借机闭关去了。当年不是坊间有个说法广为流传嘛——扶鸾真人观天下运势,盛世不出,出世必乱。当年天下一统,正值盛世,扶鸾真人自然退隐,……”
这人突然“嘶”地一声,忽然叫道,“不对啊诸位!那照此规律,如今扶鸾真人重现于世,那岂不是意味着……”
有人抢答:“意味天下又要大乱了?!”
周遭皆呼声一片,不少人倒抽口凉气,瞬间严肃起来。
茶摊此间陷入寂静,气氛沉闷得可怕。
片刻后,有修士终忍受不住,猛地站起来,振袖一挥打圆场:“诸君多想无益,且不说事情过去多年,我们在此皆为捕风捉影,算不得真。再者,若真是魔域中人打来,顶头的还有大昶朝中至高尊者和各门各派各大掌门掌教呢,咱们怕啥!”
“不妨说说有人道那不是扶鸾真人的说法。”
“对对,听听为何不是!”
央众方要求,于是那修士缓了口气,又道:“这便简单了,就说如今在青州的那位是冒牌的呗。”
有人疑道:“可是,不是听说他那个叫什么山的门派建立伊始,昶皇陛下还派人前去援建了么?”话间说着,还朝皇城方向一拱手,以示对这位给九州带来多年安稳的修真界帝皇的尊敬。
“问题恰在此处!”那修士着重强调道,“当年扶鸾真人驾鹤西去,葬礼仪式盛大无边,乃是昶皇陛下亲自一手操办。帝皇之威,不容侵犯,若是扶鸾真人没有陨落,当前昶皇陛下毫不避讳与之联系,岂不是自打脸?”
众人思来想去皆不对:“这是何解?”
那修士神神叨叨捻了捻须:“故而,极有可能,目前青州那位根本就不是扶鸾真人!只是大昶为了震慑愈发猖狂的北疆魔域,才将其抬出来,加之此番昶皇陛下主动助其建派,分明是为其造势!”
如此逻辑,竟亦是无比顺畅,众人皆深以为然!
正在光明正大偷听的长溯:“……”
他静坐桌前,听得十分怀疑人生,直觉当真是浪费生命。昶皇估计就是顺手那么一做,也没想太多,谁知这帮人竟能研究出如此多的想法,也当真是不容易。
而那帮修士又开始忧愁了。因为经他们如此分析下来,竟发现,无论那位扶鸾真人是真是假,是着实陨落还是当年诈亡,最终指向的境况竟然都是魔域将侵,天下将乱,情势不容乐观。
忧愁半晌后,修真界多年的安稳铸造了他们乐观的态度和精神——
“唉,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座你我干了这杯,再做他想!”
“说得对!干!”
“干……”
这摊子人又霎时放歌纵酒起来。
长溯缓缓收回神识,又缓缓望向远处那正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的“扶鸾真人”。
那道士对自己境况浑然不知,排队时闲得无事,正傻乐呵呵地给排在他队伍前后的修士看手相,引来一帮人围观,被城池将士训斥了数次,但依旧乐此不疲拒不悔改,从正大光明地看,变成了偷偷摸摸地给人看。
长溯无奈收回目光。
他打算阖目静坐一会儿养神,而这时,却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长溯徐徐重新睁开眼,顺着目光源头望去。只见城池更远偏僻处,送远道旁一棵枯树下,站着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影,气质沉静,除了她背上背的那柄琵琶,形色浑厚古朴,但难掩锋芒。
长溯一双黑眸如墨眸色倏地一动,立刻认了出来。
——是姝佩。
玉女宗的首席弟子,姝佩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