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低矮山脉。
再次醒来时,他先是闻到了空中弥漫着草药的气息,异常苦涩,睁眼时看到了陌生的屋顶,而后是坐在桌旁的常浮。对方手中拿着扇子扇着粗砂炉子,炉上的药罐正往外冒着热气。
旁边还坐着一只眼睛极其亮的小藤妖,趴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正是那只折断自己手骨写字的藤妖。
卿竹从穿上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坐在对方身边,道:“白书师兄呢?”
常浮依旧摇着扇子,缓缓道:“他比你醒得早些,已经走了。”
卿竹问道:“我们是怎么了?”
常浮道:“说不清楚。我从山上下来时,就见到了你们躺在我屋内,桌上摆了药方,说是一日三次,要吃半年。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卿竹陷入了迷茫,他望着屋外那轮正在往下落的红日,又问道:“那本书呢?
”
常浮摇头,只是看着山外延绵的绿意,道:“我要走了。天门山中不是我的归处。”
日落之时,常浮没有在意卿竹道挽留,只留了往后要用的药草,大包小包的草药用桑皮纸包好,放在了桌上,药方被压在了最底处,上面的每味草药的生长习性和地处都用墨字注好。
常浮来天门山并不太久,人间的文字也学得不是很好,那些字迹写得很认真,只是落笔时总是难免有所不稳。
药方上的字迹很潦草,看上去写得十分匆忙,不是常浮的字,而是乔绝的字。那本刻着阵法的书,最终还是放回了西侧的房屋。
那些草药很多,卿竹只带走了几日的用量,来到归来崖的时候,他看到门外悬着的金色飞鸟。
通信所用的阵法他已经学会,甚至更为熟练,覆手之时面前便出现虚虚的黑色景象,对面的阵法没有身影出现,只有空荡的阴冷的墙面横着,如同在地底之下。
水滴偶尔从屋顶落下,穿过阵法出现的画面,又消失在了画面之外。
月色渐渐升起,月光掠过那半透的阵法,皎洁的月色变成深绿,风吹过阵法之时,将对面潮湿的空气带到了卿竹面前。
直至那灵力再无法支撑阵法,那黑色的虚像被风吹散。
卿竹回首时,见到白书推开木门,久久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月色发呆?”
此时卿竹才想起了这个阵法的名称,名为虚灵阵,所有画面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之中,不被外人所知。
白书在屋外堆起了火堆,初夏时节天气已经转暖,烤火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暖,如同剩下,他道:“大师兄估计挺忙的,他去的地方天门山未曾涉足。树族庇护着大妖,他得隐蔽身形,不可张扬。
那里很乱,藏了许多犯事的妖,也有很多无辜的亡魂,错综复杂。但如果此行能成,人间就会少许多冤案。”
当晚夜很深的时候他才见到飞鸟前往,带来了长长的一封信,说起今日繁忙,约定明早再见,嘱咐他要好好听白书的话,安心修习阵法。
翌日一早,在极其绚烂的阳光之下,卿竹见到了乔绝。
对方传送阵走出,带着潮湿的气息,他身上的衣裳是很深的绿色,阳光照在上面都失了光彩。
他闻到了很浅的血腥味,却只是将脑袋埋在对方的衣服里,回应着这个并不温暖的拥抱。
很短的时间后,他只是仰头看着,浅浅的笑了一下,就推着乔绝走进了传送门,低低地看着,小声的告别。
当归来崖处阵法的痕迹消散之后,他才落下泪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只会给人徒增烦恼,等着旁人来救。
再往后的几年,卿竹再未与乔绝见过面。他将屋前的传送阵毁掉,也阻止了白书设阵的举动,只是安静地学着阵法,很快就开始融会贯通,自己创造出了不同种类的阵法。
偶尔会有飞鸟前来,落下金色的羽翼,安静地停留在屋前,任由卿竹抚摸着它的头顶。他的目光总是望着很远的那处山脉,夜晚时安静地透过那扇映着月色的窗,白天是掠过那漫天的白云与光线。
常浮自离别后,再无消息。白书开始繁忙山中大小事宜,三五日才见面。
漫长的无趣的时间,让他变了模样,每日清晨起来时总坐在窗前那古朴的木桌旁,写着不曾寄出去的书信。每日都有金色飞鸟从归来崖各处飞来,却直至消散时都未曾寻觅到收信的人。
时间过去了两年有余,又是一年春天。
白书再次前往归来崖时,只在卿竹的屋内见到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他要走了——归来崖之中已经没有他要学的东西了。他会了很多阵法,足够他前往那片荒蛮之地,寻找他要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