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守卫来过来催促上观台要关台了,长孙弦佩起身拂净衣摆,朝徐复州伸出手:“回去吧。”
徐复州握住长孙弦佩的手,长孙弦佩拉他起来。
临出上观台时,长孙弦佩看到薛砚听与薛承策也在往外走。
薛承策跟在薛砚听身边说着什么,薛砚听垂着头听他说话,时不时会回两句。
忽而薛砚听感受到前方似乎有道目光,抬眼就撞上长孙弦佩到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瞬,便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从上观台出来与徐复州分别,长孙弦佩没回府,反而先去了丞相府。
长孙弦佩将奔霄交给府中的人,顺着庭廊走到院内,苏无应和林常湘正悠闲地下棋,棋盘上黑白相织,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舅父,舅母。”
林常湘招手叫长孙弦佩过来坐下,长孙弦佩先是走过去,林常湘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她:“都消瘦了许多。如今回来一定要好好补补。”
林常湘拉着她坐到一边,长孙弦佩道:“哪有消瘦,是舅母总是不见我,才觉得我消瘦了。”
“你去乌州一趟,那里整日飞沙走石的,怎么会不消瘦。”
“瘦了补回来就是,今晚留下来叫后厨给你炖上一碗羊汤,出去一趟有所成就不算亏,”苏无应看她,“你总不至于没有长进吧?”
长孙弦佩道:“长进自然有,总不至于到乌州平白遭了罪。就是浔陵的账目有些问题,陛下派我到浔陵去查清楚,恐怕要再次离开舅父舅母一段时间。”
“那便去,都离开三年了,还差这一段时间吗。”苏无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既然有所长进,尽管落子随心。木已成舟既成事实,水难倒流后事难测,你既认定了要走这条路,就别管他人分云道路曲折,只管扎根下去,一条路走到头。”
长孙弦佩沉默着点点头,苏无应咳一声,转头向林常湘道:“要不夫人先陪我把这盘棋下完?该夫人下了。”
林常湘盯着棋盘看了会,从棋篓里拈取一颗黑棋落在了棋盘一角。
长孙弦佩看着黑白棋子渐渐铺满整个棋盘,直到棋盘上再无子可落,长孙弦佩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放回棋篓里,问道:“还未看见小妹,她又出去了吗?”
林常湘声音含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总是闲不住的,上次回家不过一月有余,连声道别也没有,留了一纸书信就走了。你猜猜信上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长孙弦佩问。
“只八字。未有归期,兴尽则归。”
长孙弦佩哑然失笑。
林常湘也笑,“她在外面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想必不久也就回来了。虽说你要到浔陵去,不过不着急,总归是能见到的。”
晚间在相府用过饭,夜色已经有些沉了,长孙弦佩便留宿了下来。她在小的时候被舅父舅母收养便一直住在相府里,只是长大了有了个官职后才搬出去,可她即便不在相府住,她的房间也一直有打扫着,就连不在阙都的这三年也没断过。
屋外有人敲门,长孙弦佩在饭间喝了点酒,她揉揉发涨的脑袋,说了声“进”。
侍女端着个木盒推开门,轻声道:“大人是要休息了吗?夫人说大人喝了不少酒,担心大人明日起来头痛,叫奴婢给大人送些醒酒汤过来。”
“辛苦你了。”长孙弦佩接过侍女递过来手中的醒酒汤饮下。
侍女将空碗放进木盒里道:“大人不嫌奴婢打扰就好,大人您歇息着,奴婢就先下去了。”
侍女关上门出去,屋中静下来,长孙弦佩坐在床边本想歇息下,却在听到屋外的虫鸣时有了些心猿意马。
长孙弦佩索性起身坐到门前的石阶上,丝丝凉意混在风里吹来,她盯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出神,虫子的叫声在草叶的遮掩中溢出,不知是风的凉意还是喝了醒酒汤的缘故,长孙弦佩眼里愈发的清明。
她在乌州时晚上无事也总喜欢一个人靠在窗边听屋外的声音,不过那时听到的大多是呼啸的风声,只有偶尔才能听到一两声虫叫。那里的虫叫声是嘶哑的,稀疏的,甚至是凄厉的。
只有在阙都这样养人的风水宝地,虫鸣声才是清脆的,才是连绵着起伏着的。
长孙弦佩向后后仰,头枕在石阶上,她朝天上望去,乌云被封吹散,露出一轮圆润皎洁的月。
“许久不见阙都的月了……”
她的喃喃低声融进夜色里被风吹散,乌云又遮上月亮,长孙弦佩渐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