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池聿看向他,“我这不是好了吗。”
岑竞一没应这话。
他心知肚明,池聿这程度的心理疾病几乎做不到彻底痊愈。
即便他如今真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说这个了,”岑竞一说,“我和段宇明天要回洛北了,你怎么打算?”
“再待几天吧,过阵子去趟平南。”池聿淡淡道。
“怎么突然想回平南了?”
岑竞一依稀记得沈澈曾经和他提过池聿家里只有一个不好相处的妈,其他亲人几乎没有。
而他那个妈一年前已经过世,池聿当初还回平南处理了一周的后事,可前后状态大差不差,可见和家里人也没什么温情。
不知道是不是“平南”引起的抵触情绪,池聿没忍住呛他:“你问这么多?”
岑竞一噎了下,气急地摆摆手,咬牙道,“我再管你你就是我爹。”
“……”
林颂安暂时没空去想感情上的事了。
平南的舞蹈比赛对她和许玟都很重要,若是得了奖,也算是她给明江歌舞团最后一份满意的答卷。
纪盈来舞团找过她几次,总是逮着休息的时间和她倒苦水,十句话有八句不离纪教授。
林颂安原本对她和纪时屿的进展兴趣不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口才好,像讲故事似的绘声绘色,倒给她和许玟机械性的练舞日常提供了一丝活跃。
往舞团跑的还有池聿。
林颂安忙起来便经常没空吃饭,池聿自然见不得她这幅废寝忘食的模样,饭点一到就提着餐盒来找她。
起初林颂安还有些抗拒,但奈何男人不听,她也就随他去了。
池聿也没什么多余的举动,就是亲眼看着她把饭盒里的东西吃完,再嘱咐几句练舞小心,时间捏得恰到好处,一点都没耽误她。
舞团里的其他人不知道两人的过往,但她们都记得池聿。
以为池聿只是在追小林老师,时不时还会调侃两句,直到把林颂安惹得无话反驳了才肯罢休。
去平南这天,明江下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原以为飞机行驶到另一座城市时降雨会歇,只是意外的,平南也是潮湿极了。
它的雨不像明江这般热烈,反倒是细雨绵绵,落在水泥地面时印出一小圈一小圈水晕,柔和,又带着一丝丝夏日的潮意。
这个舞团来的不到五个人,去酒店办完入住后,大家获得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同事们都在酒店里吃晚餐,林颂安望着窗外仍旧淅淅沥沥的雨,摸出手机对池聿问了声在哪。
池聿和她们坐的是同一趟航班,只不过座位靠后,与之相隔甚远。
在飞机上林颂安只远远地瞥了他一眼,男人登机早,那会正在闭目养神,林颂安也就没去打扰他。
过了几分钟,池聿才回:【在外面。】
林颂安静默两秒,忽而对就近的许玟道:“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啊好,你注意安全。”
林颂安走出酒店大门,果不其然,池聿正站在有挡雨棚的路旁。
他微垂着脑袋,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矮树的叶子,余光瞥见身旁来了人,才停止自己的动作。
“怎么跑出来了?”
“你吃饭了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静了两秒后,林颂安吐出一句蹩脚的理由:“酒店的饭菜我不爱吃。”
池聿往前走了一步,忽而脑袋往旁边轻轻一点,出声道:“那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嗯。”
林颂安跟着池聿走过即将夜幕降临的马路,接着再钻进一条无人的小巷。
弯弯绕绕几回后,踏出最后一个巷口,入目的是飘散在空中的油烟香气,孩童肆无忌惮地奔跑打闹,耳朵里不由分说地钻进几道自行车的“铃铃”声,以及平南人口里的乡音。
“以前和家里吵架的时候我就喜欢往这跑,”池聿主动开口说,“这里热闹,用手里的零花钱买碗面蹲在台阶上吃,才觉得自己是活的。”
信息量略大,林颂安不知道该把这句话的重点放在哪,愣了片刻才胡乱道:“有这么好吃?”
池聿不答她,孩提时期的小面摊如今已经升级成为了面馆,老板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和蔼的大叔。
林颂安跟在他身后走进店内,男人点了两份招牌手工汤面,而后细心地替她擦干净筷子。
“对我来说面好不好吃不重要,”池聿这才开始回答她刚刚的话,“重要的是我……母亲不敢来这里。”
林颂安不妨想到两年前见过的池聿母亲,直到现在,她仍然对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一个对待自己儿子像对待仇人一样的母亲,真的配称为母亲么?
“为什么?”她问。
池聿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淡:“这面馆的老板以前是她的债主,见了她就拿扫把打,她欺软怕硬,自然不敢来。”
“那你呢,你为什么敢来,”林颂安盯着他,“你是她的儿子,老板不撵你?”
男人字倏尔哂笑,又像是自嘲:“可能是看我可怜吧。”
林颂安还想说什么,桌旁忽然走过来一个女人,对方仔细地盯了池聿好几秒,而后笑开:“阿聿啊,你回来啦!”
两人下意识都朝她望去,映入林颂安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