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叫玉声?”
“是。”
玉声对冯衍能叫出他的名字感到一丝意外,眉眼低垂下去,掩住眸中的神色,像是养成了习惯,下意识地补充道:“谁家玉笛暗飞声的玉声。”
他咬字清润,分明是梨园行里练就的本事,尾音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比台上的唱词念白还要动听。
冯衍没想到这个玉声会把应付他爹的这套用到他这里,不禁蹙了蹙眉。
正欲收敛目光,却不经意间瞟到了玉声领口露出的白皙脖颈上,一枚吻痕在衣领下半隐半现。
冯衍的眸色更沉了。
玉声的眉眼轮廓确有几分孟含清的影子,可骨子里的气质和感觉却与孟含清截然不同。
分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冯衍没有和玉声多说什么,只是这样简单地打个照面。
直到冯衍消失在回廊尽头,玉声才回转过味来。
觉得自己刚刚那话语好像有些轻浮了。
看来,调教妈妈和龟奴的半月调教终究还是融进了他的骨子里。
也怪他被冯衍那出乎意料的英俊模样晃了神,才一时失态。
之前在水榭里远远看过冯衍的背影,当时他就觉得那背影气度不凡,如今见了真容,才后知后觉发现,冯衍与他之前想像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以为他也会像冯耀一样酒色财气。
却没料到冯衍能生得如此英俊,那通身的气度,不像是冯耀的儿子,倒像是留洋归来的新派人物。
说实话,玉声在冯家这么长时间,见惯了冯耀那副急色贪婪的模样,乍一见冯衍,他承认,他着实被惊艳到了。
如果换作是其他任何人,都会一时不察,失态的吧。
玉声自我安慰着。
好在冯衍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不过看冯衍刚刚那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应该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苛责他的。
他便放了心。
又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他两眼。
可心中那一丝萌生的悸动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因为冯耀还在等着他去伺候。
这些风花雪月从来不属于他。
所以他垂下长睫,连脸红都来不及,端着冯耀喜爱的姿态,慢慢往冯耀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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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生日宴一事,班上的同学们都对冯衍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毕竟吃人家的嘴软嘛。
在同学们的讨好衬托下,倒更显得周岩白格格不入,愤世嫉俗得很,对冯衍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最让冯衍在意的,是孟含清。
他能明显感觉到孟含清在躲他。
这个感觉比以前还要强烈和明显。
表面上,孟含清待他一如既往——不疏不近,保持着分寸,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冯衍时,冯衍都能看到几分防备和闪躲。
就像此刻,冯衍忍无可忍,终于找机会在长廊尽头截住孟含清的去路。
孟含清猝不及防,像受惊的鹿般后退两步,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叫他:“孟含清。”
孟含清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冯衍见状,立刻上前两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你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么?看到我就躲?”已经连装着和他维持那同学情谊都不肯了吗?
“那你呢?你不是也一直在伪装,你明明知道是为什么,怎么又来问我?”
明明知道了他的事,却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还三番两次拦住他,问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又说他怎么偏心周岩白,是不是与他冯家有私怨。
现在想想那些话,都觉得可笑又荒唐。
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怎么有人可以做到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一脸无辜地过来问他为什么躲着他。
孟含清隐忍着,鼓着勇气直视冯衍的眼睛,“我们明明是同学,本可以好好相处的,你为什么偏偏……”
冯衍听到孟含清的话心中一动:“偏偏什么?”
孟含清用力挣扎,却挣不脱那铁钳般的手。
这个姿势与生日宴那晚何其相似——都是这样被人强势地禁锢,都是这样无处可逃的无助。
他的眼眶渐渐发红:“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放开我。”
冯衍将孟含清拉近自己几分:“孟含清,你把话说清楚。”
上次在冯氏公馆外,他就是这样撂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走了,这次可别想轻易离开。
“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冯衍,你也知道,我已经嫁进了祁家,不论如何都不会向你父亲妥协的,所以,你也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冯衍听到这话先是一怔,而后看着孟含清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突然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
孟含清难道以为,他冯衍做这一切,是为了帮他老爹得到他,是他冯衍在为他爹逼良为娼,要逼他就范?
真是……
冯衍一下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荒唐:“孟含清,你真是……”
真是天真可爱的叫人有些无所适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