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衍!!”一声带着怒意的高呼从身后传来,而后便是一串由远及近快步而来急促的脚步声。
冯衍和孟含清齐齐回头,看到周岩白急急奔过来。
孟含清趁机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冯衍也站直了身子。
周岩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横在冯衍身前,把孟含清护在身后。
他镜片后的眼睛似燃着怒火:“冯衍,你在干什么!”
冯衍慢条斯理地摊摊手:“没干什么。”
周岩白狐疑地看着冯衍,他大老远就看到冯衍和孟含清拉扯不清,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人,竟然还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真是低估了他的厚脸皮。
周岩白把孟含清护在身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别为难含清。”
冯衍心里忍不住想笑。
这个周岩白怎么回事?以前因着孟含清的缘故,接了他几回茬,他倒真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孟含清,他才懒得搭理他呢。
现在倒好了,还逞上英雄了。
他和孟含清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管。
冯衍慢悠悠地整了整袖口,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语气却显得无辜:“周岩白,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含清在讨论下月文化楼落成的表演事宜,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为难了?”
说着还歪头看了看周岩白身后的孟含清,挑眉:“是吧?”
孟含清一愣,对于冯衍的话有些出乎意料。
他还以为冯衍会就此发作和周岩白起冲突呢,却没想到他突然给找了个台阶。
本来情况就乱了。
既然人家都给了台阶,孟含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也只能乖乖下了。
孟含清点点头:“嗯。”
听到了孟含清的肯定,冯衍心情舒畅,挑衅似地看着周岩白,一脸“你看”的表情。
“之前你不是不参加吗?”周岩白反问。
之前沈知仪替牧先生统计要参演落成表演学生名单的时候,大家都很踊跃,就只有冯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又突然说要参加,还偏偏挑这个时候拉着孟含清讨论,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冯衍波澜不惊:“突然觉得有趣,又想参加了,不行吗?”
“真是这样?”周岩白不死心地问孟含清:“有我在,你别怕。”
孟含清腹诽,有你在我才怕啊,生怕你们又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吵起来。
孟含清索性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周岩白的袖子就走:“我还有事呢,岩白,我们先走吧。”
周岩白最后看了冯衍一眼,被孟含清拉着走了。
冯衍则站在原地,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收敛了刚才纨绔不羁的神情。
对于冯耀那些荒唐的风月事,冯衍向来都不掺和。
不论冯耀和谁搅和到一起,冯衍都可以当个看客,从中看些有趣的乐子。
从小到大,他也看了不少。
只是像孟含清这样的,着实是第一次见,所以他觉得很有趣。
以前冯衍母亲在时,冯耀还懂得收敛,自从母亲病故后,冯耀那贪婪丑陋的嘴脸便一日日显露。
他四处搜罗合他心意的男女,就算是强掳,也要把人掳回来。
刚开始,冯衍还会对那些下场凄惨的爱侍美妾感到怜悯和同情,直到十岁那年,冯耀带回了一个叫秋月棠的女人。
冯衍第一次见到她,是他下了学回家,看到她穿着一袭藕荷色滚银边的旗袍,立在回廊下。
她就像一枝被雨水洗过的晚香玉,素净得几乎与这雕梁画栋的冯府格格不入。
秋月棠是个极为漂亮温柔的女人,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怯意。
唇色很淡,像是被水洇开的胭脂,不笑时也天然含着几分温柔。
她很特别,很不同。
她来到冯府后,不哭不闹,不怨天尤人,不顾影自怜,更不花枝招展,恃宠而骄。
就那样静静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有她无关,冯耀的宠辱,她都看得极淡。
也正是这一份淡然温柔的致韵,叫冯耀喜爱。
也叫当时小小年纪的冯衍留了心。
因为秋月棠像极了冯衍已故的母亲。
冯衍的母亲陈氏也是这般温柔,就算看到自己的丈夫陆续带回来两个如玫瑰般艳丽的女子,她也能不妒不怒,不争不抢,眉眼依旧温柔,将周氏和孙氏视为姐妹,真心相待。
那时的冯衍不论再怎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怎么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终究也是个失去母亲的可怜的孩子。
他很想他的母亲。
也因此,他对这个刚入府不久却和母亲很相似的女人留了心。
有一次,他做完了功课,要去院子里踢球,远远的看到秋月棠坐在小凉亭里纳凉,桌上摆了点心,沏了茶。
冯衍偷偷走过去,躲在一旁的树后看,只看到秋月棠如海棠般纤薄的背影。
就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足以叫他挪不动脚步。
他当时心想,如果她转过来就好了。
秋月棠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竟然真的回过头,看向冯衍躲着的那颗树。
可人家真如他的意转过来了,他却突然害怕羞涩地缩回了脑袋。
那棵树并不算粗壮,他那小心翼翼躲藏的样子,早被秋月棠看在了眼里。
她忍不住用团扇掩着嘴笑,故意出声询问:“树后躲着的是谁?”
冯衍发现自己行踪败露,又听对方这样询问,心一横,脚一跺,不管不顾扭头就跑,连手里抱着的球都不要了,咕噜噜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