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俏如来你大可放心。欲星移收复鳞宫之时,特命浪辰台原样恢复。这么多年,都不允许旁人擅动布置……”
“俏如来,”蕴姬不想再听下去地直面俏如来,“你来找海境记载,是此事与元邪皇有关吧?既然如此,我尽力便是。但我不清楚焚毁情况怎样,只能说尽力。”
俏如来合掌一礼。
“劳烦公主殿下。多谢了。”
未珊瑚再次唤宫人吩咐道:“通知右文丞,找几个踏实可靠的吏员,协助蕴儿与俏如来一同办理此事。”
“我也来帮忙。”梦虬孙也跟着道。
蕴姬没有心情再去留意这一次的宫人了。
“你为什么听到娘娘的话,就沉着个脸?”梦虬孙随行在侧,他不等蕴姬回应就继续猜测下去,“是不是因为臭墨鱼那时候压榨你,白使人,不给工钱?我从前打短工,也经常遇到想赖账的地主老财。”
蕴姬愣住,一时间啼笑皆非。
俏如来不太赞同:“师尊有令,弟子服其劳也算本分罢?”
“这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蕴姬装作认真地接下去。
“还行,管饭。”
“啥呀?”梦虬孙嫌弃道,“真抠门,你才能吃几两米?”
“那龙子大人要付给我工钱吗?”蕴姬笑问。
“这回应该是俏如来付。”
俏如来听罢,摇头笑道:“说是师相,原来是给我设的套路。”
“正气山庄也是名门,家大业大的。”
虽然无稽之谈,但经此一番笑闹,三人的心情都感一丝欣快。
在沉重压逼的时局之中,难得的一刻偷闲。纵使只是这宫道之上的须臾片刻,也弥足珍贵了。
梦虬孙说着帮忙,但是要他安安静静埋首故纸堆,还是过于难为龙了。因此不多时,就被蕴姬寻个理由打发了出去。
整整三日,蕴姬与右文丞等人将俏如来所需要的信息,形成几页汇总材料。
“辛苦你们了。俏如来真心感谢。”
蕴姬轻轻揉着肩颈,只是问:“有用吗?”
“当然。这次匆匆来到海境,礼数不周,俏如来定会再访,致上谢意。”
“那便足够了。”蕴姬摆摆手道,“我等下要去看看榕烨那边,就不送了。”
令右文丞送走俏如来,蕴姬来到守卫森严的王寝内殿。
榕烨正在忙碌,四周无人。
“其他的太医呢?”
“都赶出去了。跪来跪去地,我嫌他们麻烦。鳞王昏倒着,搞那些虚礼的时间,拿来做事。”榕烨头也不抬地指使蕴姬,“圆桌上左数第三蓝瓶和第七个绿色圆盒。”
蕴姬笑了笑,走上前去递给榕烨。
对面却没有接,只是借着她凑近而低声问。
“这里说话安全吗?”
蕴姬点点头:“京王之事后,都已经换了定洋军的人。”
榕烨皱眉,审视着病榻上的鳞王开口。
“丹药疏解了烛龙炎劲所致的内伤。但是这也就暴露出,鳞王体内还存在另一股药力,使他陷入了一种接近假死的状态。即使解决了内伤,也无法醒来。我看过了所有脉案和药方,没有能对的上的。更麻烦的可能是,此药很类似一种亡命水的效果。我在努力破解,但是若不能找到配方,慢慢试验,时间只怕会很久。所以,我暂时没有声张。”
“阎王鬼途?这怎有可能!”蕴姬断然否决道,“你有所不知。阎王鬼途在三王之乱中,因支持叛逆,早就被官府视作邪教,株连九族。谁还敢勾结阎王鬼途?”
“焉知没有漏网之鱼?人,可以骗人,可药,不会骗人。”
她这般说着,蕴姬想起了八纮酥浥,却又再次否决。
“也许……不,即便是那个人,他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会是谁呢?宫人?太医?御军也可能混入了探子。北冥华的事情已经说明宫廷之中有渗透。可是为什么?维持鳞王不死,王权旁落,这对谁有好处?不,获益的势力太多了。换个思路,为什么不是杀死?”
“喂喂喂……”榕烨叫停了蕴姬自顾自的推测,“我只是将所看到的事情告诉你,至于其他的,我不想要知道。说真的,我来之前,听说鳞王是个受人爱戴的贤王。结果我来之后,发现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他的死活。”
“那是因为北冥华被暂时看管起来了。还是你希望有个聒噪的背景音会比较好?”
“哇,你是承认真的没多少人在意了。”榕烨惊道,“妻子只顾与俏如来商议国事,并不急于诊治本身。女儿三天也不来看一回,听闻下毒也不问救治,先问利害。倒是梦虬孙,一日来问安两次,比北冥缜还要勤。”
“干嘛?替他抱不平?未娘娘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也只有妻子所出的儿女,才算是他真正的儿女。你不明白,其他人得自己谋出路。何况,有你在,我才会不担忧。”
“哇,听上去,更加做人失败了。”榕烨叹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明白。关于双亲的记忆,我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连带着仇恨本身,也开始悬浮不定。若非千雪孤鸣,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榕烨……”
“大哥让我救人,我便救了。我连双亲的样子都越发记不清了,苍越孤鸣,于我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杀死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并不能令我畅快,他不知自己的罪孽。孤鸣王室于我有死仇,大哥于我有生恩。夜族儿女,恩仇必报。可我仇难复,恩难偿。我不是要向你抱怨,我知道你也很难,你很忙,你很……我只是……我只是……”
蕴姬默默合掌,握住了榕烨颤抖的双手。
“我只是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苗疆不是我的故乡,没有人会把杀死自己的地方称作故乡。我可以不阻止他的抱负施展,如果他真正认为只有苍越孤鸣能够领导这一切,我可以当作苍越孤鸣不存在,可我不能向孤鸣王室宣誓效忠!就算一誓龙黥在身,我也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蕴姬轻轻用锦帕为她擦拭泪滴。
“是我错了吗?爱应当是可以牺牲一切的。可我做不到,真正做不到!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大哥!”
蕴姬顿住,转而轻轻拍扶着榕烨的脊背,低声道:“做不到就不做了。”
“什么?”
“如果爱真正可以牺牲一切,那为什么不是他来为你牺牲?是他太贪心,抱负和感情,两个都不想放弃。”
“我……那是,大哥错了吗?”
“无关对错,只是执着。”
榕烨破涕为笑,揶揄道:“你什么时候也学起来谈佛?老气横秋的。”
“谈什么都不要紧,你笑了最要紧。虽然如今不是个好时节,但是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旁的不去想他。”
“好。多谢你。我一定尽快治好鳞王。”
“客气什么,多讲的。没事,治不好也是可以住的。”
“那还是治好吧,你最近看起来真的很累。”榕烨道,“你有想过以后吗?鳞王醒来之后。”
蕴姬怔了片刻,自入海境以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接连不断。她疲于奔命,只顾得上四处救火,再没想过长远。她心知榕烨是希望离开苗疆,可过去十数年的生活足迹,就仅限于铁军卫与十里芳草,才在向她寻求一个建议,于是倒也想了一想。
“道域罢。”蕴姬回道,“能够养育出飞渊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好地方。”
“说定了。等一切结束。我们一起去道域找飞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