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这一切都很诡异。
无论是商枝的戛然而止,还是施箬兰的喋喋不休,都像是一棵柠檬树,突然结出一颗苹果。还有人欲盖弥彰地将苹果涂成绿色,试图混淆路人的判断。
没有听见商枝的声音,他总是放心不下。
“箬兰。”
电话那边的絮絮聒聒,却还没有停止,像是没有听见陈常山的说话声一般。
“箬兰!”
这次的声音更大了,终于有片刻的停顿。
“小枝那边还没有结束?你能不能先去他们那边,不用让他接电话,让我听一听他的声音就行。”
如此简单的要求,被人拒绝了。
“陈工,他们那边正剑拔弩张的。小枝处理自己的家务事,我算是个外人,不好走过去干涉。”
他说得不无道理,陈常山也不好在要求什么,空气陷入沉默。
“陈工,要不他们这边一结束,我就让小枝给你回电话,第一时间给你回电话。”
“好,谢谢你。”
电话挂断,陈常山捏紧手机,死死盯着那个停在原地的地图光标。他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人群来来往往,倒显得他有些落寞。
山不就我,我上山。
本来就不想出来玩,这下只剩他一个人,更是没必要再待下去。
陈常山是一个悲观者,他总是想到事情最坏的那一个结果。
拨通手机电话,电话那边是贺家家主。
“喂,贺总,别来无恙。”
“喂,常山,哪阵风把你吹过来?最近没比赛吗?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昨天晚上在酒吧看见你弟弟,想着上次慈音在肆墨受伤,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
“慈音?你是不是看错了?昨天晚上,老太太叫我们回老宅,组了一场家宴,大家都在老宅歇下的。”
“啊,估计是酒吧灯暗,我喝过酒,一时间看岔了,实在不好意思。”
“常山,你的眼睛能看错?少来这套,是不是慈音又闯什么祸了?”
“我又不是神仙,眼神再好也架不住喝醉酒。一晃好多年,慈音都长大了。”
“是啊,改日出来聚一聚,别泡在你那车队里。常山,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再见。”
很显然,有人在说谎。
拉上施箬兰,商枝竭尽全力想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那双眸子里,原本恢复平静的海面,再次掀起一阵新的风暴。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商枝,他难道不明白坦诚是情侣间最重要的东西吗?
总是联系不上,总是让人担心,就不应该带他出来。陈常山的内心生出某些阴暗的想法,在角落疯狂叫嚣着。
猫咪挂件的毛被理顺,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刚刚乱捏一通,长毛都被揉得乱七八糟的。
他将钥匙挂在手指上,带着它一起去找七月,一起去找商枝。
陈常山的一颗心总是悬着,放不下,他想要自己去探寻。那隐隐约约的预感,像是后背攀上一只阴湿的鬼,整个人都陷入惴惴不安的惶恐之中。
他有一些后悔,或许应该坚持治疗的。不然,如今也不会开着一辆慢悠悠的电车。即使是将把手拧到最底,车速依旧“温柔”。
北边,那是终岁山的方向。
终岁山,四面开阔,穗州的墓园大多在这附近。每到清明时间,斜风细雨,烟雾缭然,整座山都雾蒙蒙的。
陈常山的亲人也安息在这里,母亲的墓碑是外公选的。后来,外公的墓碑,轮到陈常山选。再后来,辛京墨的墓碑,同样是他选。
大概是害怕,害怕死后没有人帮他选墓碑。早在二十四岁那一年,陈常山就为自己挑好墓碑。一字一句,皆是亲笔纂刻。
商枝为什么要去那边?
风吹不散陈常山的疑惑,但响起的电话铃声会。
“喂,哥哥。”
是商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飘渺得有些听不清。
“哥哥,对不起,这明明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被我搞砸了。岫文这边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我今天不能回家了。”
这次的道歉,是真心的,还是搪塞?
“哥哥,我过两天就回来,很快的,不要太想我哦。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想我,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那你会想我吗?商枝。”
陈常山鲜少问出这样的话,电话那边几乎是秒答。
“当然会,我会很想很想很想哥哥的。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哥哥身边,可恶的商岫文,打扰我们的计划。”
看看,演得多好,简直应该给他们颁奖。施箬兰是最佳编剧,商枝是最佳男主角,商岫文和贺慈音是最佳背锅侠。
良久的沉默,时间停滞,暗潮涌动之中,两人各怀心思。原来,不管是谁,沾上爱情,都变得不像自己。
“商枝,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做什么?别想着拿你现编的故事,来糊弄我。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追你,你跑得那么快?你受伤了?谁打的你?”
没有人回答,两人就这样陷入僵持。
“回答我,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