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80年7月3日,夏。
“狗蛋,去不去水库?听说那边有好玩的。”一个十岁左右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冲着在杨树下面放羊的另一个男孩大声喊道。
“水牛,你说啥?”名叫狗蛋的小孩只能看着小伙伴嘴里说个不停,可是离得远,风又大,听不清说的到底是啥。
两个小孩相互喊了半天,水牛放弃了,他赤着脚,踏着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跑了过来。
“狗蛋,去水库呀,大成哥说他们在水库比赛游泳。”
“我家的羊还没吃饱,这才出来一会儿。”
“那有啥,水库那边有草,你牵着羊不就行了,我跟你说,那边可热闹了。”
“可……我还带着清言呢?”水牛的话让狗蛋很心动,他在这里放羊是挺无聊的。
“啊,你怎么又带着傻子弟弟?”
“我叔下地了,家里没人,而且清言也不是傻子,他只是说话慢。”
“才不是呢!我听我娘说过,清言就是个傻子,他出生的时候都没哭,到现在六岁了还不会说话。”
“水牛,你再胡说,我就不和你玩了。”狗蛋不喜欢别人说他弟弟是傻子。
“哼,不玩就不玩,你陪着你的傻子弟弟吧,我要去看比赛了。”水牛很委屈,他娘就是这样说得,他才没说谎。
水牛气哄哄地走了,狗蛋把羊换个地方继续吃草,顺便找找他弟弟。
“清言,你睡着了吗?”隔了两棵树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跟狗蛋黝黑的皮肤不同,小男孩看起来很白。
傻子弟弟林清言不想应声,他在思考,为什么他会从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男大学生变成一个智力低下六岁还不会说话的傻小孩?
讲道理,穿越这件事超越了林清言的认知,在穿越小说流行的那些年,很多少年少女为了所谓的穿越跳楼自杀的消息层出不穷时,不好意思,林清言没印象,毕竟他那时也还小。
后来随着时代迅速发展,各种网文小说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家的喜好变成沙雕爽文时,还是不好意思,林清言沉浸在题海里无法自拔。
等上了大学,室友们热衷于恋爱打游戏时,依然不好意思,林清言在教书育人,家教事业做得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就问这么正能量的青年,为什么要让他穿越到四十年前,从这几天的观察,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像林清言从书本上了解的八十年代。
虽然整体大环境挺像,但是这个时候竟然有手机,就是那种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林清言严重怀疑这个世界被穿过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平行世界,跟林清言的上辈子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有这种变化很正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清言很苦恼,这六岁的小胳膊小腿,走路都累,他现在只想一觉睡过去,醒来还在有什么有什么的21世纪。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睡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狗蛋这个娃,在耳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林清言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清言,你醒了?”狗蛋笑起来,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满口大白牙特别闪亮。
慢慢地点了点头,林清言坐了起来。
“清言,我们去水库好不好?那边睡觉比这里凉快。”水库人多热闹,比这里好玩多了。
林清言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他来的这三天,有两天都在下大暴雨,今天刚刚放晴,这个季节,雨水丰富,水库水位暴涨,去水库玩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清言,你答应了是吧,那我们这就去。”在狗蛋眼里,只要弟弟有动作,都是行的意思。
一手牵着羊绳,狗蛋蹲下身背起林清言,飞快地往水库那边走去。
林清言:“累了……”
距离水库五米左右,就能听到加油助威的呐喊声,林清言趴在狗蛋背上,眼皮都不想抬,太热了,要化了。
“清言,你乖乖陪着小羊,不要乱跑,哥哥一会儿就回来。”狗蛋找到一个有树有草的阴凉地,放下林清言,栓好羊绳,屁颠颠的往水库中心跑去。
“大成哥,加油!”
“刚子哥,加油。”
河道两边围了十多个八岁至十四岁不等的男孩子,加油的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水牛,谁赢了?”狗蛋跑到了水牛身边。
“你不是不来吗?”水牛撇了狗蛋一眼,没好气地问。
“我把清言也带来了,就在那边。”狗蛋向后指了指清言的位置。
“那你可要看好你弟弟,不然出了事,你叔饶不了你。”
“放心吧,清言乖得很,不会乱跑的。”狗蛋挠头笑了笑。
“但愿吧你。”水牛一点儿不想知道狗蛋天天陪着傻子弟弟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在游?”
“这你就不懂了,大成哥这次比得是体力,单比游泳多没意思,谁游得时间长,谁才是最厉害的。”村里的男孩基本都会游泳,水库是孩子们玩耍的基地之一,其中大成和刚子的水性最好,这次比赛就是他俩组织的。
两人在水里游了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他们都有点累了,可是谁也不愿意认输,只能硬撑着。
岸边的小伙伴们的加油声成为了两人游下去的动力,如果在这个时候认输,那以后就没脸在村里混下去了!
“大成哥,你是最厉害的,打败他!”
五分钟后,刚子实在游不下去了,率先一步爬上了岸,跟个死狗一样躺在了地上。
还在水里正得意洋洋的大成突然往水下沉去,一开始小伙伴们还没当回事,以为他在水里扎猛子,可是30秒后人还没上来,水面冒出了泡泡,岸边的小孩全都慌了神。
“大成哥,你怎么了?大成哥!”孩子们都在岸边大声呼喊着大成的名字。
“水牛,怎么办?”林清正看着眼前的一幕,焦急地问道,不会出事吧?
“什么怎么办!谁的水性好,赶紧下去救人啊。”
“刚子哥,你能下去吗?”有小孩往刚子身边跑去?
刚子无力地摆了摆手,他没力气了。
年纪小的孩子有的快要被吓哭了,就在一群人一筹莫展时,林清言拖着一条长长的竹竿走了过来。
用尽力气把竹竿一头扔进水里,林清言朝着水面大喊了一声:“用力抓着。”
人在生死时刻,会抓住眼前能抓到的一切,水里挣扎着的大成就是如此。
“清言,你会说话了!”这个时候,林清言会说话惊呆了狗蛋,他连大成还在水里都忘了。
“别说废话,赶紧过来拉竹竿。”
“哦,哦,好。”狗蛋顾不得弟弟能开口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拉着竹竿往后退,其他的小伙伴见状都过来帮忙。
一分钟后,大成被众人拉上了岸。
“哥,把人扶起来,将他的肚子放在你屈膝的那条腿上,使劲拍打他的背部。”狗蛋听了林清言的话,立刻照做。
“咳……咳……咳……”大成嘴里吐了很多水,人有些清醒了。
“大成哥,你怎么样?”
一群小孩把大成和狗蛋围了起来。
“不要围着他们。”
“还不赶紧散开,清言说不要围着。”水牛把围着的人群都拉开。
“我……我没事,刚才在水里腿抽筋了。”溺水的一瞬间,大成以为自己会死,太可怕了。
“没事就好,以后不这样比赛了。”刚子的心里怦怦乱跳,大成如果出了事,他肯定跑不掉。
看到人没事,林清言甩了甩手上的水,退回了树边。
狗蛋、水牛立刻跟了过去。
“清言,你怎么会说话了?叔叔知道的话一定很……”狗蛋说着说着突然停了,“清言,你的手流血了!”
林清言的手拖拽竹竿时,被上面竹签划了一条口子,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狗蛋,送你弟弟回家,让你三叔看看。”这次救人都是林清言的功劳,水牛不再喊清言是个小傻子了。
“羊你帮我牵着,我把清言送回家。”
“快去吧。”
还没等林清言拒绝,狗蛋背着他跑了。
林清言:“麻了……”
“三叔,清言的手受伤了。”狗蛋背着林清言跑到了他家的田里,还没到跟前,就大声喊着他三叔林永安。
听到大侄子声音的林永安放下手里的活,几步走到田间小道,立马接过狗蛋背上的林清言,抱在怀里上下检查着。
“清正,清言怎么受伤了?还有你们的衣服怎么都是湿的?”一路走来,林清言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看起来不严重。
林清正,也就是狗蛋的衣服湿了大半,林清言的上衣下摆都湿透了。
“这……我带清言去水库了。”清正解释了一句。
林永安就想开口训斥他:“清正,下次不要带清言去水库,那边太危险了,你一定要记住,听到了没?”
看着三叔严厉的表情,林清正点了点头。
“爸,我没事,你不要怪大哥。”
“清言,你!”林永安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他第一次听到儿子开口说话。
“三叔,我刚才就是想说,清言会说话了。”林清正急于要跟三叔分享这个好消息,立刻把水库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清言,你……你再叫我一声爸。”林永安的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爸。”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林清言能感受到,林永安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一辈子做个傻子,叫一声爸爸是应当的。
林永安抱着林清言嚎啕大哭,他等这一声爸等得太久了,妻子陆晴文去世时都没听到儿子喊一声妈妈。
“三叔……你……”林清正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了,他从来没有很看过大人哭成这样。
不远处地里干活的林永康和他的媳妇王淑英听到林永安的哭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走了过来。
“清正,你三叔怎么了?”三弟的样子又哭又笑,林永康先问了儿子。
“爸,清言会说话了!”
“真的吗?”清言这些年没说过话,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王淑英听得太多了。
“真的,水牛他们都听见了,刚才清言喊三叔爸爸了。”
“老三,别哭了,带孩子去卫生院看一看,我去给你借车。”林清言会说话那是天大的好事,他三弟总算熬出头了。
林永康的话提醒了林永安,他抱着林清言回家拿钱。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林永安站在一旁双手不停地搓着。
“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那他突然会说话了,是好了吗?”
“有的孩子说话慢,大脑反应慢,可能是水库的事情,刺激到他了,所以就好了。”医生对于林清言这个病情解释不清,直观来看,小孩很健康,没什么毛病。
“那以后还会再犯吗?”
“这个不好说,你最好把孩子送到学校上学,多学知识多说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好!我知道了,都听医生的。”林永安紧紧抱着儿子,他回去要和爸妈说一说儿子上学的事。
“清言,你想要上学吗?就是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我不知道。”条件允许的话,林清言是想去学校的。
不过依这三天来林清言对林家的大致了解,上学这个事有点儿难说。
果不其然,林永安到家后,刚把上学的事情提了一嘴,祝福清言终于恢复正常的贺喜声瞬间没了。
“老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清言刚刚会说话,你把他放到学校能行吗?”开口的是林清言的奶奶胡翠萍。
“妈,医生说了,清言去学校对他是最好的。”
“三弟,医生说得又不一定对,你看小叔读了这么久的书,不也就那样。还是把孩子放在家里比较好,让孩子们一起玩玩,不就行了嘛。”林清言的二娘肖红玉不同意,家里的钱,都被婆婆拿过供小叔林永杰读书了,再来一个林清言的话,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红玉,你说什么呢!”胡翠萍最疼的就是小儿子,她不允许儿媳妇出言讽刺林永杰。
“妈,红玉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林永盛扯了扯媳妇儿的衣服,让她住嘴。
“爸,你觉得清言能去上学吗?”林清言的爷爷林栋,一言不发抽着旱烟。
“老大,你同意老三说的吗?”林栋没回答三儿子的话,反而转向了大儿子。
“爸,老三就清言一个孩子,就让清言去上学吧。”林清言是老三的命根子,为了儿子,老三什么都能做,林永康不会跟弟弟唱反调的。
“大哥,你家的清正不也没上学,现在送清言去读书的话,清正怎么办?”肖红玉自从嫁到林家,还没为林永盛生一儿半女,见到老大老三家相处地那么好,心里酸得厉害。
“爸,我不想读书。”林清正不想到学校去受罪。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边儿玩去。”王淑英拍了拍儿子的头。
“那我带清言一起玩。”
“清言,你跟着哥哥出去玩一会,谈完了爸爸就带你回家睡觉。”
“好。”上学不上学总会有个结果,林清言对这个事情不是很在乎,他转头跟着林清正出去了。
“清言,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捉知了吧。”
捉知了的工具是一根长长的竹棍,其中一头劈成几瓣,慢慢下压形成一个半圆,再找到一些蜘蛛网,在半圆处缠个几圈,就可以黏住知了。
村里每家每户门口都有几棵粗壮的大树,每年夏季,都是知了的栖息地,清越持久的鸣叫声,是夏季最嘹亮的乐章。
“哥,我也一起玩。”林清正的妹妹林清诺洗完衣服后,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玩。
“小妹,你想要会叫得还是不会叫得?”林清正一脸我就是高手,要啥给啥的模样,弄得林清言真以为他很厉害。
结果等林永安来接林清言时,他们一只知了都没捉到。
“清言,明天我肯定能捉到知了给你玩,你等着!”林清言都走远了,还能听到林清正的豪言壮语。
小孩子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清言,累了吧,爸爸给你洗完澡就睡觉。”林清言第一天洗澡时,是崩溃的,意想不到,洗澡还能露天。
黑灯瞎火的夜晚,周围都是低矮的土胚瓦房,炎热的夏天,铁盆里的洗澡水不用火烧,大太阳晒一天就热了,晚上洗澡正舒服。
林清言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大家都是这么洗得,没人偷看,无所谓了。三天养成一个小习惯,诚不欺我。
林永安家有三间小小的屋子,父子俩住在东边的卧室,其他两间分别是堂屋和厨房,不要问厕所在哪里?问,就是旱厕,而且是半露天的。
洗完澡,林清言躺在竹席上,林永安拿着蒲扇给他扇风,过了一会儿,林清言就睡着了。
凝视着儿子肉乎乎的脸,林永安想起了他的妻子陆晴文,儿子长得越来越像晴文了。
两年前,陆晴文病逝后,村里有给林永安介绍对象的,林永安不愿意,他忘不了妻子,不想给儿子找个后妈,儿子从小就被传是个傻子,要是再接回来一个女人,虐待儿子怎么办?林永安只想守着儿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清言,看,我抓到知了了!”对于孩子而言,夏天是没有黑夜的,夜晚的星星和月亮太亮了,照得整个村庄晚上都亮乎乎的,所以孩子们一睁眼就是活力满满的一天,林清正一手一只知了,放在林清言面前,让他选一只。
“右手。”
“清言,你选错了,右手这只压根不会叫。”林清正捏着知了的翅膀,往林清言面前递着,“就像我这样抓着,不然知了就飞走了。”
林清言瞥了手里的知了一眼,松开手,知了飞向了天空,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清言,你怎么把知了放跑了?”林清正不理解,辛辛苦苦抓到的,清言还没玩就放跑了。
“它不喜欢被抓在手里。”
“好吧,那我这一只也让它飞吧。”林清正觉得弟弟说得是对的,他自己玩没啥意思,不如让手里的这只去跟清言的那只作伴。
“清言,你知不知道,开学后,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学了?”
“你听谁说的?”
“我妈说的。”林清正昨晚就被告知了这个残酷的消息,“三叔没告诉你吗?昨天他们说了老半天,最后决定让我先陪着你上一学期,如果没什么用的话,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我爸急着去干活,没来得及告诉我,大娘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其他的了,唉,上学真的好苦好累,水牛去年上了一学期,天天回来叫苦,他说上学比种地、收割、放羊还累呢!”
这是什么天才的比喻,明明最累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劳作,没有个儿尽头。
“我爸说了,上了学就有知识,可以找一份好工作的,不用干体力活了。”林清言希望林清正可以好好读书,至少不要抱着读书累的想法去学校,否则就白搭了。
“那都是三叔骗你的,咱们大姑夫在城里是钢铁厂的工人,大姑说以后大姑夫退了,就让清旭接替大姑夫的班。”
“如果读书没有用,爷爷奶奶为什么要让小叔念书?”
“嗐,那肯定是爷爷奶奶偏心。”不想学习的人能有一千个借口。
“你这话别在奶奶面前说。”奶奶最讨厌有人说小叔的坏话。
“我才不会说呢,我又不傻,我带你去玩,三叔刚才给我一毛钱,让我们买点吃的。”
一毛钱能买啥?在林清言的从前的世界里,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一毛钱可以买两包酸梅粉,可以买两袋冰袋,还可以买5块水果糖,当然最绝的是散称的瓜子,能秤一大把。
02
“清言,好吃不?”大热天来一个冰袋,那感觉,一个字:爽。
林清言靠在大树下,悠闲安静地嗦着冰袋,抬眼望去,万里晴空如洗,树上蝉鸣不休,路边绿树红花,田间农户正忙,微风拂过面颊。
瞬息之间,一种真实感油然而生,他是真真切切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如果说林清言从前的家青山镇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那林家村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接连成片的田地诉说着大地的宽广。
“清言,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好多人在看你?”
“我知道,他们只是好奇而已,最多两天,就不会有人讨论了,地里活那么多,哪有时间天天碎嘴子呀。”
一个村就那么大点,有点风吹草动,那传播速度杠杠的,从昨天林永安在地头抱着孩子哭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家老三的儿子好了,会说话了,不傻了。
今天林清言一路走来,那就是猴子耍杂技,稀奇一堆人,就没有一个不悄悄地瞄他一眼的。
“我妈说,村里有人传三叔给你请神仙了?”
“方向错了,神仙没有,鬼怪倒是有一个。”他这属于穿越时空,灵魂转换,比请神厉害多了!
“清言,你说的是啥意思?”
“没什么,小叔怎么没回来?”林清言想看看这个年代的书本,本来他是想问问水牛家有没有课本的,结果林清正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主意。水牛的课本喂羊了,就因为这个,水牛喜提他妈妈一顿鸡毛掸子外加不用去学校了。
“小叔在镇上读初中,暑假不回来。”
“为什么?”
“我听奶奶说小叔要复习,有一场重要的考试。”
林永杰读得是十年制学制,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三年。他开学后就是初二,明年参加中考,本来学习不怎么样,再不努力冲一把,明年说不到高中都念不了。
“爷爷去给小叔送钱那天,二娘脸色特别难看。”林清正凑到林清言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虽说前两年分田到户了,可林家的经济大权一直掌握在林奶奶胡翠萍的手上,意思就是他们还没有彻底分家。
肖红玉心有不甘,老太太拿着几家的钱去供养小儿子,她难脸难看都算轻的。
然而她也无计可施,老大,老三一家都没说话,林永盛又是个怂包,她嫁过来没有为林家生一儿半女的,根本没底气和老太太做对,只敢背后多发发牢骚。
林永安在几个兄弟中,算是最能挣钱的,他自己会木工,做得不错,农忙结束后,下乡四处跑跑,日积月累的,算是有个稳定的收入。
在这个年代,只要你不是个体户开店做生意的,下乡上门干活,自然就不会被说成投机倒把。
以前林永安下乡,陆晴文在家看孩子,后来陆晴文去世,林清言就放在林永康家里,这两年都是林清正带着林清言玩。
两兄弟感情不错,林永安逢年过节还会偷偷给大哥家买一些东西,平时给林清言买的零食,林清正、林清诺都能分着一起吃,两家的关系保持得很和谐。
“狗蛋,清言,你们真让我好找!”水牛跑的一身大汗。
“水牛,你这么急干什么呀?”
“大成哥说要谢谢清言,让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用了,我并没做什么事。”一条鲜活的生命,换谁来都不会视而不见的。
“大成哥说你不去的话,他就来找你。”
大成是村里人眼中的小混混,他来找林清言的话,道谢说不定就被传成欺负人了。
“清言,我们去一趟吧。”
“好吧。”
村里孩子们的基地除了水库,另一个能聚集的是水坝站,那里有一个废旧的小屋子,既能遮风又能挡雨。
“大成哥,清言来了。”水牛隔着几步远就开始报信。
大成放下烤鱼,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清言,白白嫩嫩,不像是乡下娃。
“就是你救我的?”
“算是,不过还是靠其他人出力。”林清言属于脑力劳动。
“我这人最讲义气,你既然救我一命,以后我就罩着你了。如果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大成,一个再带大哥风范的少年!
“谢谢。”林清言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十分同意,人用不用得到两说,但是不得罪为好。
“过来一起吃鱼,我刚抓得新鲜的鱼。”纯天然,无污染,几条小鲫鱼,死不瞑目。
放了一点点儿盐,没有其他的调味料。清言以他刚吃过凉的,肠胃不好为由拒绝了,反观林清正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大成哥,你上次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叔叔可赚了不少钱。”
“大成哥,水牛,你们说得是什么呀?”林清正听得云里雾里的。
“当然是赚钱的路子,你小子可不会懂的。”
从沿海地区拉一批服装或者小电器四处倒卖,改革开放第一波,应运而生的倒爷这时候出现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对个体户有很大的歧视,啥叫做生意,村里人不懂,只认为那些人都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正经人都老老实实在厂里干活呢!
“那大成哥是不是要挣大钱了?”
“当然,我叔叔说,下海的人可多了,还有一些端铁饭碗的人都去干这个了。”
“哇!”这简直就是水牛梦寐以求的挣钱营生,下海两个字多吸引人啊!
“清言,大成哥说得是真的吗?”回家的路上,林清正还在想刚才的事。
这种事不可言喻,有的人能从一无所有到万元户,有的人只能砸锅卖铁还债。
浪里淘沙,时代造就真英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别想了,先回去吧。”再大的浪,也和他们这些小孩子无关。
7月7日,小暑。
太阳炙烤着大地,热得地面都快要裂了,幸好这个时间农忙结束了,不然太阳公公一咧嘴,身上的汗水就能流三盆。
“爸,你做木桶干什么?”
“我看你在铁盆里洗澡不舒服,做个大一点的木桶,你直接躺在里面洗,肯定舒服多了。”
“谢谢爸。”以前的林清言从未感受过父爱,林永安的默默付出,给了林清言十足的安全感,足以让他毫无芥蒂地喊林永安爸爸。
“说什么谢谢,这都是爸应该做的。你喜欢什么一定要告诉爸爸,回头就给你买。”
“好。”
“清言,下午我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儿子清醒后从来没找过妈妈,林永安心里有点担心。
“嗯。”
“你……”林永安欲言又止。
“怎么了?爸。”
“没什么,你去找清正玩去,爸爸还要忙一会儿。”
“好。”
林清言顺着林荫小道,向林清正家走过去时,一辆小汽车迎面开来。
这年头小汽车可是稀有物,轻易见不到一辆,要不是大热天的烤得人发慌,村里人都在家里摇着蒲扇,这辆车早就被全村围观了。
土路难行,车子一颠一颠的,开得速度不快,经过林清言身边时,他不经意间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车后座有个袋子,正在一动一动的。
走到林清正家,林清言还在想那个会动的东西是什么,他回忆了一下司机的长相,脸上有三块疤痕,一脸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清言,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
“我看到一辆车。”
“什么车?”
“四个轮子的汽车。”
“真的吗?在哪里?我们一起去瞧瞧。”林家村的车子只有一辆,在村长家,是公车,轻易不开出来。
男孩子对车有一种天然的向往,林清正一听到有车,就吵着要去看看。
“我不知道开哪里去了,说不定都走远了。”如果是坏人,两个小孩太没安全感了,摇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去找水牛,叫他们一起去找找看。”林清正这时候表现得非常上道。
林清正十分钟内就集结了一群半大小子,是上次在水库的那一群人,大家听说能看到小汽车都兴奋得不行。
“清言,车往哪里开了,我们去找找。”
林清言指了一个方向,并告诉其他人,找到汽车不能一个人偷偷去看,要先通知其他小伙伴,车子的主人看着特别凶。
“都听到清言说得了吗?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看汽车,不然下次就不带着他玩了。”
林清言在水库救了大成后,孩子们都挺佩服他的,纷纷点头答应。
“好,我们知道了,走,去找车咯。”一群人蜂拥而散。
找了两个小时,都到中午了,车尾巴都没看见,一群孩子们垂头丧气的站在大树下,就在林清言以为这次找车行动以失败告终时,大成来了。
“这么热的天,你们聚在一起干嘛呢?”
“大成哥,清言今天看到一辆小汽车,我们都想看看,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
“劝你们别去找了,那人手里有家伙。”
“大成哥,你怎么知道?你见到车了?”
“我兄弟说得,那辆车在供销社停留时,他看见过车主人袖子里有刀,不是个好惹的。”
“车里面的东西,你兄弟看见过吗?”听到对方有刀,林清言怀疑那个袋子里装的东西。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没敢靠近对方。”
越想越不对劲,林清言觉得袋子里装得可能是人,但是找不到车,就没法验证这事的真假。
“清言,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妈妈。”
林家村的村尾有一大片空地,那里种了很多树,大大小小的坟包像小山一样掩映在林木之间,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那是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坟地这边根阴凉,除了偶尔来上坟烧纸的人,村里很少有人来这里。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里的大人嘱咐过,不要在这边瞎跑。
“清言,害怕吗?”
“不怕。”鬼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反而是人,人心难测。
“清言真勇敢,妈妈看到清言肯定非常高兴。”
这里的坟全都没有墓碑,清言无法区分里面住在这里的都是谁。
林永安带着林清言走到一个坟包前,“清言,你妈妈就在这里。”
林清言望着小小的坟包,承载着一个人一生的最终只是几捧黄土。
“晴文,对不起,好久没来看你了。”林永安把坟包周围的杂草都拔掉,断断续续的跟陆晴文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晴文,清言会说话了,医生说他好了。”林永安哽咽了,他缓了一会儿。
“晴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抚养清言长大,等秋季开学,我就送清言去读书,以后清言肯定会成为你口中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林清言站在一边默默无言,忽然间,他感觉有一道视线在偷窥着他们。
“清言,给你妈妈磕三个头。”林永安把黄纸点燃放在铁盆里。
“好。”趁着低头下跪的瞬间,林清言用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那间小屋子里有人!
“晴文,我和清言下次再来看你。”等黄纸全部燃烧完,林永安带着林清言准备离开。
“爸爸,我腿疼,你抱着我走。”
这是林清言第一次对林永安提出这种撒娇性的要求,林永安一颗老父亲的心要化了。
“好,等上学了,你就要自己走了,可不能喊累,读书是很辛苦的。”林永安伸手把儿子抱在怀里。
“爸,小屋子里有人。”抱着林永安的脖子,林清言紧挨着林永安的脸,“别回头!继续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永安不认为这是儿子的恶作剧。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没有停顿的抱着林清言出了树林,径直往家里走去。
身后紧跟着的视线逐渐消失了,林清言松了一口气。
“清言,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人的?”
“刚才你和妈妈说话的时候,爸,怎么办?”
“那里面存放的是村里老人们的木牌和骨灰盒,大门的钥匙在村长手里,村里人一般不会轻易进去的,今天有外人进村了吗?”
小汽车,刀疤男,林清言一下子都串起来了,是那个人。
“爸,大成哥说那人手里有刀。”林清言把上午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我去找大哥他们。”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有刀,在林家村徘徊,一听就是很危险的事。
林永安把这事跟林永康说了一下,可林永康不以为意。
“老三,说不定是清言看错了,那边阴气那么重,以后少带孩子过去。”
六岁小娃的话,可信度不高,林清言也不强求别人都信他。
“爸,走吧,我们回家。”
大哥不信,林永安也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孩子回家了。
“清言,爸爸相信你。”
“我也相信自己,我没看错,车里有东西,我怀疑是人。”
“清言,要不爸爸去报警?”
派出所离得太远了,就仅凭毫无根据的怀疑,不会有人出警的。
“爸,晚上我们再去一次。”
“清言,其实坟屋里有个地窖。”坟屋以前不是坟屋,是有人住的宅基地,那个时候盖的房子,挖个地窖在屋里是常事,后来村里重新分了土地,有人搬走,有人搬来,那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坟场和坟屋。
林清言听完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他拿出林永安的工具盒,找出需要用的工具,两人商量了半天,最终确定了计划。
晚上九点,趁着村里人都睡了,林永安和林清言头上各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坟屋走去。
“清言,去往坟屋还有另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后门,我们走那边。”
“好。”
另一条路是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有的草长得都比清言都高,林永安在前面用木棍开路,两人快要到达坟屋后门时,林清言扯了一下林永安的衣角,两人快速蹲下身,淹没在草丛中。
“爸,你看,是那辆车。”月光下,一辆车停在坟屋的后门。
“清言,我去看看,你别靠近。”
“不,太危险了。”清言拿出口袋里的弹弓,摸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放在皮兜里,对准车子的方向,拉紧皮筋,石子碰到了车身,发出一声响。
静静地等了十分钟,没人出来,林家父子才敢从草丛中起身。
“爸,往前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要腰走着,短短几米的路程,林清言的后背汗透了。
他太紧张了,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感觉,林清言第一次体会到。
终于走到了车的右侧,林清言朝着车里望了一眼,前后座都没人。
就在林清言准备往后门走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林永安迅速抱着清言躲在了一旁的一棵几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树后面。
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
林永安抱着清言的手徒然收紧,林清言同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我说过,我只要钱,你只要给我钱,我敢保证你弟弟不会有任何事。”刀疤男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即将要拉开车门。
“要听你弟弟说话是吧,等着!”刀疤男友返回了屋内。
“爸,跟上去。”果然是绑架!这种说拿了钱就不撕票的劫匪,林清言不相信,他看过很多这个年代的案例,最终那些被绑架的人都死得很惨。
坟屋的后门是从里往外推,才能打开的那种门,借着门板的掩饰,林清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看到了被绑架的人,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哥,其他什么也别说,否则……”刀疤男捂着电话筒,对小男孩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十足的威胁语气。
“哥。”男孩的声音此时还算镇定。
“大少爷,你听到了你弟弟的声音,是不是可以给钱了?”
“五十万,明天上午九点,放到我指定的地点,不要耍花招,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弟弟了。”刀疤男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林清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五十万,八十年代的五十万,足以是个天文数字。
“你可不要怪我,不是我要抓你的,等拿了钱,我就送你上路,你看,这里就是我给你找的好去处。”刀疤男恶意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脸,又在小男孩的嘴巴贴上了胶带,把小男孩拎起来往最里面的小屋走去。
“爸,我们进去。”坟屋有两间房,最里面那间小屋放的是骨灰盒,外间摆放的全是木牌。
“清言,这里就是地窖入口。”林永安指了指脚下的地方,对林清言做了一个动作,表示这里就是地窖入口。
“先躲起来。”林清言拉着林永安躲在了满是木牌的大桌子后面,那里有一道帘子,可以挡住两人的身影。
两人刚躲好,刀疤男走了出来,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谁?”
“出来!”
03
一阵风吹来,满屋的木牌对着刀疤男,寂静无声。
刀疤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脚往窗帘走去,划拉一声,一只老鼠从眼跑过。
“没人,不能自己吓自己。”刀疤男抹了一把脸,离开了坟屋,他要去车上睡一会儿。
随着脚步声渐远,后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林清言没有动,十多分钟后,林清言才拉开帘子的一角,屋里实在太黑了,如果没有月光透进来,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清言在黑夜中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行动。
“爸,你去把地窖入口挖开一半,我去里间看看那个小孩。”林清言没开口,他指了指地窖入口,做了一个挖的动作,又指了指里间,做了一个走路的动作。
“好。”拿出随身携带的瓶子,林永安将水一点点撒在了地上,等水彻底浸湿地面后,林永安拿出工具,一点一点的挖了起来。
小屋的门没有锁,林清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了进去,一间几平米的小屋,没有窗户,格外闷热,里面放了很多个小盒子,又显得阴气森森的,小男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
屋里很黑,林清言摸索着小男孩的手,抓住了!他俯下身子,轻轻靠近小男孩的耳朵对他说:“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被抓住手的那一刻,年若瑾以为他遇到鬼了,这里是个鬼屋,除了绑匪,他想不到还会有谁来。
直到温热的气息靠近,年若瑾才意识到是人,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林清言撕下小男孩嘴上的胶带,半抱着对方,能感受到小男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要害怕。”林清言扶起小男孩就要走,却被对方拉着手放在了脚上。
年若瑾的脚同样被绑着了。
摸索着绳结,林清言废了很大劲才把小男孩脚上的绳子解开。
再次扶起小男孩,林清言带着人走出了里屋。
“爸,挖好了吗?”
“快好了,等会怎么办?”
林清言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把男孩藏好,并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在了男孩的头上,他刚走一步,手指就被小男孩紧紧攥着了。
“不要害怕,我一会儿就来。”回握了一下小男孩的手,林清言才走开。
“爸,我在屋里发出动静,把人引过来,等会人掉进地窖时,你直接对着他的头打,一定要狠狠地打。”
“清言,会不会太危险了,不然我们从前门走,好不好?”
“爸,这种人不抓住,我不甘心,我会小心的,你一定要使劲对着他的头打。”
等林永安找到位置藏好后,林清言故意制造出逃跑的动静,在车上惊醒的刀疤男立马下车往屋里跑去。
打开门后,刀疤男看到了站在里屋门口小小的身影。
“我不是说过,老老实实待着吗?看来你是挨打没挨够!”刀疤男气势汹汹的朝着男孩走去。
这时,天空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离小孩几步远的地方,刀疤男的双脚悬空掉了下去,卡住半个身子的刀疤男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
这时,林清言动了,他拿出口袋里的辣椒水往前走了几步,精准地泼在了刀疤男的脸上。
“啊!我的眼睛。”眼睛的刺痛让刀疤男大叫出声。
天空的乌云散去,柔柔的月光透过窗户重新照亮了室内。
林永安就是在这个时刻出来的,他拿起木棍,一下子敲在了刀疤男的头上。
鲜血顺着头滴下来,刀疤男叫了一声后晕了过去。
“再打一次。”林清言冷静的声音,配上这阴气森森的环境,林永安有点惴惴不安。
“清言?”
“再打一次,如果让他醒了,我们谁都跑不掉。”林清言从来不会对坏人仁慈。
林永安闻言又在刀疤男头上敲了一棍,血流得更多了,顺着刀疤男的脸流到了地面。
这次刀疤男彻底昏死过去了。
又等了几分钟,确定刀疤男没有任何动静了,林清言上前试了试刀疤男的鼻息,人没死,他在刀疤男身上摸了摸,没有手里,随后让林永安绑住了刀疤男的手,他才起身去小男孩藏身的位置。
“爸,看着他,只要他动了,就打他的头。”
“清言,一直打人的头,会把人打死的。”林永安以为儿子不知道这事,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打死就打死,为民除害了,林清言心里不以为意,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个渣宰。
不过这话不能对林永安说,否则他是真的会给儿子请神仙看看的。
“爸,看牢他。”
林清言掀开窗帘,小男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没事了,你不要怕。”林清言把小男孩头上帽子往下拉了一点,盖住了小男孩的眼睛,才把人扶起来,往屋外走。
整个过程,年若瑾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紧紧地靠着林清言,像个木偶一样,跟着林清言的脚步一点一点挪了出去。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林清言抬头看了看天空,夏夜的月色真美。
带着小男孩走到了汽车的驾驶位置,“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看见小男孩点头后,林清言才放手。
爬进车里,林清言翻翻找找,终于在车座下面找到了手机,打开手机,零点二十了。
打开通话记录,怎么那么多号码,他记得通话时间大概是九点到十点之间。
“你知道你哥哥的电话号码吗?”林清言爬出车子,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
年若瑾先伸手抓住了林清言,才回答他的问题:“知道。”
年若瑾清晰的报出了他大哥的号码,林清言拨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喂,我弟弟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准备钱了。”小瑾失踪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每次年丰接到绑匪的电话,心里都胆战心惊的。
“哥,我没事。”
没想到竟然是小瑾的声音,年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瑾,你怎么样?”
“哥,我被人救了,你过来接我。”
“你们现在在哪?”绑匪三个小时前才打过电话,小瑾就说被人救了,会不会有阴谋。
“这里是鬼屋。”年若瑾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小瑾,什么鬼屋?哪里的鬼屋?”年丰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心疼,小瑾最怕鬼怕黑,这两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我们在……”年若瑾不知道这是哪里,林清言直接报出了具体位置。
“你是谁?”又一个小孩的声音,年丰感到特别奇怪,难不成绑匪不只绑了小瑾一个人?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快来接你的弟弟。”
“好,你们找个地方藏好,我会尽快赶过去的。”弟弟才是最重要的,年丰不问有的没的了。
“嗯。”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年若瑾放松下来,一下子睡着了,再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哥哥年丰。
“哥?”
“小瑾,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找到小瑾时,他身上有被打的痕迹,要不是留着绑匪还有用,他真想捅那人几刀。
“我……”年若瑾左看右看,除了年丰,没有其他人了,“好像做了一场梦。”
“没事的,小瑾,你不要怕,现在你已经回家了。”
“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梦里有个非常稚嫩的声音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哥,跟我在一起的人呢?”
“什么人?”年丰赶到坟屋时,只有绑匪。
“救我的那个人。”
“小瑾,我赶到那里时,只有你一个人躺在车后座。”还有屋里那个满头是血的绑匪。
“可是,我记得有人救了我的。”
“小瑾,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了。”电话里另一个男孩是谁,年丰派人找了,结果一无所获。
年若瑾记不清那两天发生的事情了,他只记得救他的人是个很厉害的小孩,但是大哥说没有见到人,刀疤男说可能是鬼。
自从绑架发生后,年丰在年若瑾的身边安排了保镖,还给年若瑾找了一个武术老师,专门教年若瑾武术。
有一天,年若瑾上完武术课一身大汗的回到房间,准备找衣服去洗澡时,发现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周姨。”拿着帽子,年若瑾连忙喊了家里的阿姨。
“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这顶帽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