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多……”赌鬼听到小李的关心把头转过来,比起背上尚未痊愈的伤口,被上百名警察逮捕时挨下的刀伤和枪弹要严重的多。
“什么人啊下手这么狠。”小李抱起文件,作势要走出去。
男人一听见同情的话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要不是那天光线太暗,我又有点夜盲,早就找到那狗崽子往死里打,哪里轮得到他给我下黑手。”
越川转回来,面对男人:“你没看清是谁吗?”
能在瞬时间内不费手脚重伤妖的只可能是妖,出手迅速又狠辣,如果不能被联盟警方掌控,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杀人作案。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是想在不经意间套他的话,警醒非常:“警官,您有话就直说,这么搞让我很难明白您的意思。”
越川看了男人好一会儿,知道他又想借着一点值当的筹码来邀功请赏,放弃兜圈:“提供有价值线索适量减刑,减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
男人活灵活现得像个得胜将军:“好嘞,那时候黑乎乎的,我虽然确实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是我有看到一个发蓝光的东西。”
小李没怎么接触过妖,一听像说书先生口中那么玄乎的东西,坐下来津津有味:“发蓝光?是什么?”
赌鬼两眼扫过越川和小李的表情,卖了个关子:“长条形,会动。”
越川脸色忽然变了,心跳得飞快,他眼中男人张开又闭合的嘴像是安上了变速器,放得很慢,声音像是从遥远无所及的地方传来,空灵飘忽。
“像条鱼。”
越川提起赌鬼的领子,把他死死按在椅背上:“你说什么?”
赌鬼被这没来由的攻击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说错了什么话,半哭半喊:“我、我什么也没说啊……不是你想知道的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你真的看见发蓝光的鱼了?”越川强调地问。
一边站着的小李不懂计划外的变故,空搭着手也不上前拉人,吓傻了似的呆若木鸡。
“没,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以为踩中越川雷点的赌鬼调转话头否认,可谁知越川的脸更加难看,像压顶的乌云,又像寒霜打的茄子。
“你说不说实话?”越川把住那张丑陋无比的脸,“把监控给我关了。”
小李慌里慌张地跑出审讯室去关监控。
被掐得翻白眼的赌鬼大喘气,一边脑子还在飞速转动:“我说,我说……我视力不咋好,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许那根本不是鱼,只是个发光的东西……”
“不对。”越川甩开男人的脸,“那就是鱼。”
“啊?”赌鬼云里雾里,只能跟着应和,“是是是,是鱼是鱼。”
“他人在哪?”
“啊??”男人不知道越川在说谁,像是和他处在不同的断线频道,但又不能直接说不,只试探着说,“您找找呗……”
审讯结束,越川换了便服,带上几个警员,和小李一起上了去赌场的车,自从审讯室里出来,越川的神情就让人很难读懂,眉似挑非挑,嘴唇时而紧绷时而微弯,不像刚和小李见面时的死板,多出几分生动之趣。
小李也不敢问,差遣警员分散目标后,跟在越川后头进了赌场,过了饭点场子里的人多起来,越川自掏腰包买了一盆筹码扔给小李,让他挑自己喜欢的玩两局。
越川在来之前特地下车往路边小店里买了包普烟,在赌场里四处转着,忍住普通香烟浓重的焦烟味,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
路过一个服务生,他抽出根烟撞在服务生手肘:“肖老板在吗?”
服务生刚处理完吐酒的客人,收下烟到袖子口里:“您有什么吩咐吗?”
小破烂子赌场管人管得还挺严,越川扭头吐出烟圈:“想买药。”
“您跟我来。”服务生马上就懂了,领着越川穿过拥堵的人群往楼梯上走,正在应付赌桌的小李一看把还剩一半的筹码塞给旁人,跟了上去。
这家赌场是男人所写中规模最大的一家,一楼是赌场,二楼是装修完善的会客厅,中式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搭配酒红色绒毯,厅内酒桌上镶金酒杯斟酒半满。
“您稍等。”服务生说完便转身走了。
小李坐在越川左边,手摸了摸金制盘杯,发出赞叹道:“真漂亮啊。”
越川低声喝了句:“别光顾着这些。”
小李把手伸回来,端坐着东张西望:“越警官,我们的兄弟都混在下面,只要在蓝牙耳机里放出信号就会冲上来,家伙什儿都带齐了,你放心。”
考虑到肖老板和赌场东家可能也服用过青璇,华桓市局出警时内配不少体量小但杀伤力巨大的进攻型武器,连带着通讯设备都在华桓远超联盟各地的发达科技下上了一个档次。
越川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小李的肩,会客厅里静下来,时钟滴答答转,越川腰上悬挂的捉妖铃安然于腿侧,从窗缝里漏过的风吹动出细碎的叮响。
闪着幽蓝光的游鱼浮现在越川脑中,舒长的鱼尾摆动自如,从俞简的后颈皮肤里穿梭到全身各处,蔚亮灵动。
按赌鬼所说,当天夜里见到的真是俞简身上的妖识,那么这三年来自己坚持阻止俞简的死亡被公证终于不再是执念作祟,而是意义非凡。
俞简没有死在华桓山对战,也没有丧生于程时彦的阴谋,日复一日无尽投入的思念有了回音,越川止不住地欣喜,坐车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地想到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都渲染得更清明了些。
三年里的每一天,他都会在梦中与俞简重逢,再经历命中注定般的分离,缠身的厄运和内心的自责都没有轻易放过他,汹涌的爱意和思念令他反复煎熬。
越川又想不通为什么俞简活着却不回来,难道是还在因自己自作主张把他送去国外而生气,或许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有当面问他本人才能清楚。
但赌鬼只提供了不算详尽的描述,他连对方是否是俞简都无法确定,更别说和人当面对峙。如果俞简成心想躲他,谁都没有办法在茫茫人海中把他找出来。
越川腿边的捉妖铃忽然晃了几声又诡异地停下,他的思绪唤回,手捏上枪把:“过去几分钟了?”
小李看了眼表:“五分钟。”
“如果真的要做生意不可能把人晾在这儿迟迟不来。”越川举起酒杯碰了下盘,和小李一同起身,“走,去看看。”
两人从会客厅走出的瞬间就身陷迷雾,二楼的构造房体失去边缘,站立的平面化为无边无际的旷野,如刺般的草尖扎进脚跟,与雾气构陷囹圄。
“小李。”越川握紧枪叫道,却没有回答。
迷雾漫开前两人的距离三米不到,此刻却已听不见对方说话,雾气愈浓,近身一米的包围圈内都浮出几缕灰雾,越川用手扒拉几下,手臂反被厚雾缠绕。
唯一可能的罪魁祸首就是所谓的肖老板和赌场东家,有可能在他们踏入赌场的那刻就已暴露,引起了歹人注意。
但分批进入赌桌、常服搭配普烟的形象确已无漏洞可出,究竟是哪一步让人生疑,无从循迹。
越川摸黑前进几步,雾气重得要把他吞噬,没有目标的缉妖枪左右摇摆,拂不开湿潮的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