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日月星辰,都在那一双眼中。
“不要害怕。”
“我来救你。”
魔焰肆虐魔气四起,周遭如同狂沙飞石,连空气都是那么的粗粝难忍。
又有谁,愿意踏进这一方阿鼻地狱,来拯救他累世的罪业。
仙不知魔哀,谁又愿意,踏入他濒死的内心,看一眼他满心的伤痕。
“我没有答应,让你死。”
一腔赤诚的胸膛被无情破开,转手取下的,是一颗炙热滚烫的佛心。
“弟子愿意以一颗佛心,换他此生,”
“无罪,无孽,”
“安乐长存。”
流炎赤焰刀无情砍下,一刀劈开万千魔气,独独留下那阵清明紫气,流转万千。
仙者无惧凡器之伤,可眼前的,不是仙。
是人。
翌月遥以自身先灵寿数,换取天道仙力一借,仙力降身,抬手间翻云覆雨,颠倒世间,却独独留下了他的性命。
流炎赤焰刀一刀劈在她的肩上,雪白的仙袍被血染成片,宛如朵朵红梅落雪,美如画,却伤极深。
所以的魔气在一瞬间被仙气尽数包裹缠绕,互相搏斗,抵死纠缠,难舍难分。最后翌月遥一手抚上流炎赤焰刀砍在自己身上的刀身,刀尖锋利,划破了她的手心,却见那温凉的仙血顺着刀身一路而下,最终碰到了他。
曾仅有一人,遇他,养他,爱他,最终以一颗炽热的佛心,换的他半世的清明。
梦里千回百转,只愿那时放下屠刀,留下真正该活下去的人的性命,却忘记了,爱他之人,早已用那一整颗佛心,为他求取了终身安乐顺遂。
这双眼看过春夏秋冬,看过暑雨祁寒,
却始终看不透的,是那心甘情愿身死刀下的,是他的所有盼愿。
往日重现,如今再一次看见的,是她的那双坚定决绝的眼。
“你不是魔物。”
“不是罪人。”
“你是人。”
所有的哀怨与深恨都彻底如云烟消散,心魔消逝,所有曾经深埋的痛苦的自责的都统统化为了泡沫,一点点破开了他封闭的心间,全然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翌月遥一把掀开砍在自己身上的流炎赤焰刀,此刻天地间所有的流焰魔气都被她的仙灵之力尽数包裹净化,强光之下黑暗尽灭,唯有留下释迦尔弥一双清澈的眼,看过了百转千回的爱恨。
“你终于醒了。”
翌月遥似乎笑了一下,可是这时候的她明明被流炎赤焰刀砍中给,魔火灼烧灵脉,吞噬她的血肉,那么痛苦,她却只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释迦尔弥看着面前的翌月遥,如同九天之仙下凡而来,只为他。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鲜艳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他破除了魔心,恢复了意识,再也不会变成可怕嗜血的魔物,他想靠近她,接住她,赤炎流焰刀每一次伤害的,都是他心中最重要之人。
然而仙人如何能与凡人相处,只不过是轻轻地一靠近,那湖中月水中花便如同云烟一般消失,再看,已是重回九天之上,迎着朝阳,照亮了大地。
冰宫阵法随着珍华铃的碎裂而彻底破除,所有的牺牲与压迫终于等到了解放,从此以后,人鬼殊途,却再不是无法相通。
十年之鬼可以重新做人,百年之鬼也有机会重新轮回转世,千年之鬼修炼成鬼仙,从此庇护一方鬼灵。
谁都可以选择做人还是做鬼,不论做人还是做鬼,成仙还是成魔,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谁都不可以妄定谁的生死,谁也不可以剥夺谁的生活。
翌月遥站在九天之上,脚踏着轻薄的云雾,仙力消逝的最后一刻,她将所有的湖水重新灌回云梦湖中,此刻神器再无,唯有其主存活,湖水自天倒灌回去,天地异象,这一刻,所有仙门道府都已知晓。
世间又有一位,绝无仅有,即将飞升的半仙。
司空长英与王全看着九天之上的翌月遥,司空长英眼中满是她无畏生死,仙气飘然的身影,而他深知,借天道仙力与自杀无异,此刻的她是交换了自己此生一半的寿数,去换这一刻的破局生机。
如果有人能为她分忧,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肩负起守护世间如此沉重的责任。
手紧紧握住了罡天剑,用力之大,像是要将那剑柄铭文深深刻在自己的手心里。
王全哭着跪在地上,他看着翌月遥所做的一切,为他,为释迦尔弥,为所有人。
正当王全动容恸哭之际,一阵阵噪杂的人声突然而至。
“那里有人!”
“是不是大师兄?”
“快去看看,那个半仙动了天象,搞不好要被天雷劈了,万一劈到大师兄……”
天雷?!仙姑姐姐?!司空长英?!
王全此刻终于想起,司空长英是天道府的大弟子,是与抓他们害他们掉落湖底,迫害鬼魂的天道府是一伙的。
王全一瞬间感觉如临死境,想要逃跑但是力乏无比,心中更是恐慌万分。却没想到,司空长英突然一扫罡天剑,下一刻一道金光符文便在他身上显现后又消失。
王全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司空长英的声音便已经在耳边响起。
“此诀可助你隐匿身形,二十个时辰之内,除了我与她,无人能察觉到你。”
“她?……”王全一时没反应过来,害怕与疑惑并重,而司空长英却已经携着罡天剑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是,
“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重新生活。”
那人身影迅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远处天道府弟子们的欢呼。
“大师兄!大师兄哦回来了!”
“大师兄你没事吧!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就是啊大师兄!你没事的话……”
“都给我们起开——”
飞雪有些哽咽的呵斥声响起,
“师兄!你和那个韩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看你……满身都是伤……韩重那个门派祸害!我早就知道他不什么好东西……”
“诸位师弟,飞雪,让你们担心了,我无事……韩重之事,我定会亲自处理……”
天道府众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便只剩下山川草木的风息之声留在王全耳边。
偌大天地,他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