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蝉鸣,带走了夏日的酷暑,飒飒落叶,飘来了凋零的悲秋。
三金佛堂之上,庄严宝相之下,魔佛以一己之力,打退所有的佛僧大师,十八罗汉金赤的黄金棍被他一刀斩断,再回看,已是满地的零落。
不管是断掉的黄金枪,还是被重伤的佛僧。
在魔佛滔天魔焰的吞噬之下,都绝无生机。
被极力维护的住持站在佛堂之外,看着满地仓惶,终于一脚踏进了佛堂。
那一刻,万千佛光在他身上亮起,似如来真佛降身,满堂压抑漆黑的魔焰即刻被着盛大的金光逼退四散。
住持手持檀香佛珠,一瞬间将其撤散,瞬间化为了四十八道巨大无比的法器。
“魔佛释迦尔弥,”
住持的声音苍老古朴,像是一颗百年巨树开了口。
“真佛面前,即刻伏诛!”
一瞬间所有的佛光金气都随着四十八到法器化为了攻势,刀枪棍棒,箭矢流星,都如同天网一般朝他兜头而下,金光如同牢笼将他困在其中无法动弹,随即消失了许久的佛经咒言又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囚禁,被鞭打,被伤害,所有的一切,都在碾压他摧毁他,魔佛如同失了控制的囚兽,在无数激烈刺激的攻势之下,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魔气。
佛像被震碎,佛堂被摧毁,掉落下来的金顶残垣无情地砸在每一具被他砍下的身体之上。
住持早已濒临圆寂,曾经再是如何强大,此刻也只能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残垣断壁之下,独身一人,顶着无上佛光,将所有的崩塌毁灭扛下复位。
住持的唇边溢出了鲜血,身上暴起的肌肉一点点裂开,血丝细密如线,遍布在他身上的每一处,再多一刻的坚守,就会逼他再快一刻地圆寂。
圆寂,通俗来说,就是死了。
魔佛双目泛白黑气翻涌,紫红血丝筋脉在他身上不断显现暴起,崩塌中空,三藏恶佛的法相真身隐隐显现,那一刻,所有还有意识生息的佛门弟子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无尽的绝望。
“恶佛法相……魔佛……”
“魔佛真的——现世了”
“世间要遭此大难!魔佛现世,谁能阻拦?谁能阻拦?!”
“拼尽敦煌佛教三百佛僧大师的性命,也要将魔佛彻底铲除!”
戒律罗汉持着断裂的黄金棍起身,身后随着他而起的,是敦煌佛教剩余的所有,仍然活着的佛门弟子。
“他是罪孽。”
“罪业。”
“罪佛。”
“天生的罪人!”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
震天动地的怒吼与挣扎穿破了云霄红日,残阳如血,倒映在释迦尔弥眼中,隔绝了翌月遥看向他的那双隐忍的眼。
三藏恶佛巨手落下,翌月遥即刻滚身躲避,下一刻流焰魔火便擦着她的脸颊而落,在坚实的冰面下落下焦灼的痕迹。
凌月剑在她手中,此刻却如同无物。
翌月遥想尽办法靠近释迦尔弥发狂作乱的魔化之身,流炎赤焰刀却如影随形一般将她处处打落,而三藏恶佛法相真身更是恐怖至极,巨大无比的手影一落,瞬间就能将翌月遥拍成肉泥。
她一边要拼命躲闪随时落下的致命攻击,一边还要尽全力护住司空长英与王全的魂魄,神器与阵法仍然如同一个漆黑的无底洞一般,要将所有的魂魄吸收。
她放弃了那致命的一剑,就是错过了所有的生机。
“你真的以为,事情会如你所想的一般吗。”
翌月遥一剑劈来流焰魔火,下一刻通天灵眸紫光显现,却不是如往常一般观察着世间的一切,而是像是决绝地开启了什么,一瞬间,暴冲而起的紫光灵力犹如一根通天长柱,从湖底生起直捅云天,瞬间穿破了黑夜浓云,日光瞬间撕开了黑夜的吞没,强硬地要钻入这迷惘的世间。
“以我先灵,命请天道加身,以天道仙法之力,助我——”
“破除死局!”
翌月遥暴喝出声,流炎赤焰刀劈头落下将她吞没,下一刻却被数道紫光扎穿突破,所有魔气顷刻间被尽数消弭如同遇水流焰,再一瞬,通天灵力尽数化为一股直逼那紫光中心,远处王全与司空长英的身体也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紫光,再一瞬间,二人俱是回魂清醒,所有记忆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二人的大脑,司空长英醒神便是执起罡天剑,一剑劈开无数落下的冰锥尖片,罡天剑宽阔剑身之下,是王全青白瘦弱的身躯。
“这里要塌了!快走!”
司空长英即刻拉起王全,王全努力与阵法争夺着对珍华铃的控制,他的珍华铃只有一块残片,对方却是有几乎完整的神器,司空长英背着,越过无数落下的流焰碎片,王全拼劲意念全力,下一刻,所有压力却如同连坐的气球一般爆裂开来,瞬间被尽数释放。
王全猛地一下撞在司空长英的背上,下一刻,却见漫天的冰片调转了方向,落下变为了上升,上升变为了旋转,再下一刻,巨大冰宫被整座掀起,带着它脱离湖底的,却是满湖无量广阔的云梦湖水。
湖水倒灌,冰宫粉碎,所有掩埋在深湖之中的罪恶与秘密,全都被掀起暴露在朝阳璀璨烂漫的金红之下。
湖水灌满了天空,大量御剑而来的天道府弟子,都被这天震地骇的滔天水象给惊吓阻拦,在无人感靠近云梦的边界,数十飞剑悬立于天,却只围绕着云梦边界,再不敢向前。
司空长英背着王全,顺着湖水被一并带出,水浪翻滚,湖泊无情,他们却完好地落在了一处绝无仅有的空地之上。
唯一一处,没有被湖水侵袭过的,完好的土地。
飞雪拿着苌青鞭不管不顾地要冲入湖中,韩月一般搂住她的腰身阻拦,飞血暴怒之下一鞭抽伤了韩月的脸,语气激动悲恸。
“韩月!要是大师兄有什么闪失,我一定要了你和韩重的狗命!”
苌青鞭随着主人的悲愤无情猛烈地落下,韩月却一把抓住了那条如同它主人一般骄纵的鞭子。
“飞雪,”
韩月伤的不轻,却执意用手抓着飞雪的鞭子,神情冷漠。
“你不要再胡闹了。”
飞雪闻言先是一顿,下一刻立马暴跳如雷,双眼通红湿润,一巴掌便要扇向韩月。
然而巴掌未落,下一刻漫天的冷湖之水便奔啸而来,却又在码头的边界急速地停止了侵略,冲劲之大,瞬间升高数百十米,宛如遮天水帘,却狂舞无比,叫嚣着要吞没一切,却又被死死地阻拦在一处。
所有的一切都被狂暴掀起,神器显露迅速被击碎,犹如雷弹爆裂一般的神力四处奔泻,最终又被强硬地挽回收拢,汇入那最高处,云雾之中的曝光之处。
紫光青烟遮盖了漫天金红朝阳,铺平了所有奔腾的狂啸。
越是猛烈的中心,越是平静,所有混乱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吞噬,漫天湖水紫光之中,缓缓可见一人……
“是、是仙人!!”
远处的天道府弟子看见那湖光之中开阔了一条宽阔云路,下一刻一道紫青身影缓缓现出,仙气渺渺,云裳仙容,连朝阳之光都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那仙人通身泛光,青丝虚影,如同空中飘羽,微微伸手向前,瞬间一把伶俐紫剑便现于手中,再下一刻,那仙人自九天落下,顷刻间落入那被魔焰灌满的魔湖之中。
十八道黄金棍将他层层圈起,放弃了抵抗,最终也只能以世间罪孽的身份死在遗憾之中。
春花秋月,夏歌雪舞,他什么都没见过,却还想死之前,再看一次。
封魔阵起,佛门金光大作,却没有迎来他的死亡。
流炎赤焰刀被一双苍老泛皱皮的手握住,流焰在一瞬间熄了火,消了魔,周遭佛咒真言的诵读声戛然而止,漫天魔气瞬间消散,那双清明的眼便如同春去秋来,夏末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