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笑了笑，将戒指上的钻石转到手心位置：“没有，这是莫桑钻，买来戴着玩的。”

无论谁问起，林臻都是这样回答，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觉得她虚荣。

许瑶倒是想说些什么，只是一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看着林臻腕上的银色手表，似乎有些熟悉，突然开口道：“你手上的手表，我在我男朋友那里看到过。”

林臻看了一眼自己手腕，随意道：“石英表，为了搭配衣服，随便买的。”

许瑶轻笑一声：“我男朋友把这手表当成宝，还跟我说是什么名牌，很贵的。”

林臻很识趣地闭嘴，意识到对方不需要她的安慰，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许瑶好像也终于理清楚了思路，开始将这一年多的遭遇娓娓道来：

“你离职后，公司其他人都慢慢离职了，还是你聪明，一开始就发现了公司的不对劲。”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你离职后，老板还经常提起你呢！”

林臻无语：“我就不信能说些什么好话。”

许瑶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继续说起自己的事情：“我后来又找了份工作，老板秘书，做了一个月左右吧，老板娘就开始找我茬，我跟她吵了几次，受不了就离职了。”

林臻知道，她语焉不详，隐瞒了很多事情，但她没有出声，尽职地充当树洞的角色。

“后来换了一份工作，就认识了我现在的男朋友。”

林臻低头吃着碗里的意面，嗯，意面里的胡椒味重了点，听到许瑶的话，意识到故事可能开始了，她朝许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我是他先追的我！”许瑶郑重强调，生怕林臻误会什么。

林臻点了点头，女孩子好像特别在意这种事情，但爱情里，不是谁先主动，谁就会爱得多一点。

“他每天都给我带饭，等我下班，送我回家，然后，我就答应了他。他说两个人一起住可以省下一份房租，然后我把房子退了，搬去跟他一起去住。”

“后来呢？”林臻喝了口水，想要冲淡嘴里黑椒的味道。

许瑶吞吞吐吐，声音也小了很多：“后来... ...后来我就辞职了。”

林臻点了点头，难怪后来很少再听到她说自己的事情。以前的许瑶不知道，但现在的许瑶一定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来他就变了，以前是他做饭给我吃，每天换着法给我带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我做饭给他吃。”

从许瑶说自己辞职开始，林臻便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尾，许瑶退掉房子，辞掉工作，并没有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反而学会了做以前并不擅长的家务，还要看对方的脸色，期望从对方手里抠出一点零花钱。

林臻手上的手表并不名贵，几千块钱的石英表，从许瑶男朋友的表现看得出来，对方的工资并不高。

明明可靠自己就可以生活，还不用看别人脸色生活，那许瑶图他什么，林臻想不通，于是她干脆问道：“你男朋友帅吗？”

许瑶摇了摇头。

林臻似乎知道了对方的答案，不图对方外貌和财富，那就只能图对方对自己的好。

林臻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那你们现在呢？”

许瑶盯着盘子里的牛排，明明很饿，却丝毫没有胃口，她看着面前比从前更漂亮更从容的林臻，心里不是不委屈。

她不觉得自己比林臻差，明明一年多前，两个人还站在同一起跑线，现在自己坐在她面前，却被比成了丑小鸭。

许瑶突然没有了倾诉的欲望，因为林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并没有在林臻身上得到期望的回应。

林臻既没有跟自己同仇敌忾，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幸而表现出委婉心疼，她听着自己的故事，表情却只是那样冷淡，好像自己以为的跌宕起伏，在她眼里不过如此。

许瑶没有再说话，只是十分用力地切着盘子里的牛盘，颇有几分怒气无从发泄的咬牙切齿，刀子划过磁盘，发出刺耳的声音，林臻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地拿过许瑶手里的盘子：“我来帮你切吧！”

林臻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丝不耐烦，许瑶的眼泪却无端掉了下来：“我跟他分手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林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墙边的银色行李箱，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你不回自己家吗？”

林臻说的是许瑶爸妈家，她记得许瑶以前说过，一直和爸妈住在一起。许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料想搬出去的时候，和爸妈的关系并不愉快。

林臻心里有了底，开口说起其他的事情：“我有个大学要好的朋友，毕业就去了S市，后来突然没了消息，前段时间开始联系我，跟你现在的情况有点像，她本来在自己舅舅的公司工作，已经做到了管理层，但他突然辞掉了工作，跟男朋友去了上海。去了魔都，之后她没有找到工作，一直呆在家里... ...”

“后来呢？”许瑶有些着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自己的失败固然心痛，但别人的成功更令她揪心。她既期望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又害怕别人比她幸运。

“后来呀... ...”林臻叹了口气：“她们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男方却连彩礼都不愿意出，因为她没有工作，就连和对方说不的底气都没有。”

林臻能够体会许瑶的绝望，可是同样的故事她听过太多，甚至听过更悲惨的故事。

有些人的不幸是从一出生就造就的，有些人的不幸却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许瑶明显不是第一种。

她们一起共事的时候，听许瑶提到自己的家庭，林臻其实羡慕过。因为她的家人在G市，无论贫穷富贵，至少有家可归。

但林臻不一样，她不敢像许瑶一样随便辞职，因为稍有不慎，就只能流落街头。

林臻不想去指责什么，借着上洗手间把单买了，然后才回到座位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许瑶：“我给你定了酒店，有什么事情回酒店再说。”

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成对成对年的轻女孩再拍照打卡，周遭开始变得嘈杂，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林臻一手拖着许瑶，一手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外面的雨一直下个没停，她们站在屋檐下等车，冷空气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林臻冷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看了眼身旁的许瑶，许瑶只穿着一件毛衣，大大的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她下巴尖尖，看起来瘦的可怜，瞪大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神采，像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林臻无话可说，从脖子上取下围巾，系在了许瑶空荡荡的脖子上。

这某个瞬间，林臻在许瑶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认识的不认识的，千千万万个女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