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宜青看了眼墨迹才干的花,再看他面上的恳求,不明白黎泽初在想什么。不久才说不想画花鸟画来着。
闲着也是闲着,小打小闹而已。禇宜青随意点头。
即使丹青妙笔,没刻意练过,熟悉的画颠倒还是困难,禇宜青只能坐在黎泽初旁边同方向下笔。
那些白细布上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花,看起来束之高阁的人,做的事却这么有温度,为了第二天他下笔,再不舍也要把绑带拆掉,那些线条优美的花变得破碎。
黎泽初仿佛割裂开,一面欢悦,一面因为他存在强烈的拙荆诘责自己,越接近越贪图,享受时又和失去的人比较。
天堑,无比清晰认识到。
黎泽初开始问起燕胥时,禇宜青开始回忆,挖出和那人的过往,“......好像是癸亥小寒,一同去了塞北。”
“塞北早已入冬,大雪扬扬终日不断,那样的严寒胡人酒量尧舜千钟,微醺后就合奏胡琴羌笛,席间众人拍掌相和。”
黎泽初听着听着脑中浮现的画面过于具体,就像,身临其境一样。
......怎么可能,黎泽初惴惴,但这次说的特点分明,很快就和脑海模糊一角对上号。
黎泽初抚平画轴,画中场景和禇宜青说的如出一辙。
那种草原上苍茫感不容错认,黎泽初拿着去问禇宜青,他神色惊讶,像被人发现隐性的插科打诨一样,接着自若承认,“是。”
卷轴散落一地,都是场景画,只有物和景,隐去的人是燕胥和禇宜青。很自然的,黎泽初就能明白,他珍视的一箱画是什么。
黎泽初面无表情地整理成原貌,何必在意一个死人呢,黎泽初反复对自己说,才忍了焚烧的冲动,最终这个箱子和蒙尘装了羽毛的木匣放在了一起。
只有,只有那些花是自己的。恨中又生一丝爱来。那些绑带,鸢尾,不幸。
该怎么做才能盖过浓烈漫漫长的过往,黎泽初想求个答案,看他雍容雅致的面容又什么都说不出。
他最远也只去过三个山头外,这在族人眼中已是惊世骇俗了,他与异类无异。
在禇宜青眼里什么都算不得。
..........
燕胥说,苏州确实改名了,现在叫做吴州,还是软红十丈的地儿。
很繁琐,本以为出去只是时间问题,燕胥口中详尽的计划让禇宜青改观,在十里外有户窘迫的人家,可以在那里借住两天,再出三十里能搭乘上马车......
说是不远,但距离需要用步丈量时就变得远在天边,尤其走的还是崎岖的山路。
[想到办法了吗],燕胥问。
禇宜青看他一脸正色,轻声“嗯”着。燕胥属实太难缠了,最希望他死的人,对他的死法还有要求。
这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越过一座眼前又出现苍青色的一座。
此时天色晦暗,禇宜青不得不停住脚步,撒下驱虫药合衣躺下,星辰密布。
从早晨到夜晚,走过的路好像都长的一样,禇宜青深感疲惫,问一旁燕胥,“还有几座山?”
燕胥手指抚过他有些打结的长发,沉默后说:[......睡吧,我帮你看着]
这么恶劣的环境,说不定会冒出毒虫野兽,禇宜青以为难以入睡,但躺下的瞬间涌上困意。
“真有不道德的家伙偷尸啊......”
人声,禇宜青惊觉,没先意识到他说的话。
小光内心纠结,胸膛那点起伏根本没注意到。一具尸体罢了,没必要在意,可是,被野兽啃食也太凄惨了,虽然这片已经被大人清理过了,但可能还会有漏网之兽。
燕胥也不会想到,选的最安全的,也是他们活跃的地方,即使后来有提醒的机会,他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