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文书要盖印，她印在自己身上，文书却交给魁星收着两个人一道才有折子往京城送，若是哪方的信件有伪造的嫌疑，自然会被京中的人处理好，不用他们操心。

一块儿大石头，在秋日并不凉，下午晒热了的石板本身散发着余热，唯独天色将晚，显得有点昏暗，写字的时候要魁星帮忙举着点火折子，才能确保字句之间并无打架的笔画。

“墨干了便交斥候，送回京城，今夜加急行军，我们得在九月之前赶到。”陆审确把笔收起来，吩咐过便拉着魁星继续与手底下的其他将军看着地图定下之后的路线。

京城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姚清规正与姜会一道，在桐昌阁处理粮草军需的事务，朱瞳带着斥候进来，直接把折子念了一遍。

屋里的人都忙得头晕脑胀，秋日收了多少粮食，粮价与国库之间怎么兑换，听他这么一通念经，几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会的绿色袍服衬得人十分干练，皮肤因为常年在商道上跑的缘故，显得有点黑，开口的时候条理清晰：“看落款儿她脚程很快啊，大抵京城这儿满打满算凑给她的两万多人马都被压榨的没怎么睡觉，等南方的兵马到沙洲道的时候，她可能都已经绕过绛城，翻山到新城以北的腹地去了。”

“若是茉都真有乱子，百姓出逃便是大势所趋了，百姓四散而逃，只要她途中以战养战，给活不下去的百姓安家，兵马扩充，最初所说的‘以自身为诱饵’陷入险地的为难反倒能免了。”董敬辰点点头。

姚清规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少许，但他清楚的知道，前半程或许才是最危险的。

西邵的部族近年来全数被岱钦给掌控了，部族之中，马匹无论如何都有，其中遇到了有人提前报信，都免不了有一场正面儿的交锋。

已经被陆审确摆过一道，岱钦绝对不会像是当年一样好说话的小孩儿性子，真正长成虎狼的西邵人，疯起来做出什么事儿是他无法预料的，决计不会像是之前弱势之下，挟恩图报外加一点儿小利就能打动的角色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没有发现。

“想什么呢？”姜会与他相熟，见他发呆，出言问道。

姚清规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出口，怕万一遇上事儿，一语成谶。

京中的兵力少了，就总还是有个把商人蠢蠢欲动，想要趁着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为非作歹，他这个京兆尹也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便以此为借口，想着先糊弄过去：“下官只是想，多事之秋，若是京中的几个大家族，调了背地里的人出来挑事儿，毕竟现如今守备空虚，又不像原来，还有个肆封寺压着。”

“之前已经拿走了他们赖以抵抗的兵刃甲胄送往前线，私铸的地方也都已经查封过了，武力上看，京中的人也算历经过一番劫难了，不止于再想原先一样，轻易叫人给端了。”董敬辰点点头：“鄢都的世家在这一辈儿厉害角色不多的，上次的事儿发生不了第二回。”

董敬辰说完，室内又只剩下了毛笔与宣纸接触时候的沙沙声，便有人趁着沉默的间隙禀报道：“大人，宫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姓唐，名讳她自己也说了一遍，说是叫唐茗汐。”

这名字有点儿耳熟，但是又隔得比较久远，一时间几人都没有个明确的想法，更不知道这人能有什么事儿。

“反正今日的事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若是她真的有事儿，又找不到京兆尹，来这儿也没什么错处。”董敬辰阖上手头看着的一本儿公文。

得了董敬辰的首肯，那人连忙把姓唐的姑娘往里面请。

乍一看，觉得这姑娘干瘦干瘦的，可她眼神却很亮，进来之后径直拜：“小女子见过诸位大人。早早听闻过，兰荑将军入京不久便有暂代官职的先例，近来京中的官员任命之中，又有新人。”

唐茗汐朝着姜会点了点头，而后跪直了身子，极认真地发问：“所以斗胆一问，若是有真才实学，我等女子是否可以入朝为官，顶门立户？”

姜会叫她一看，陡然想起来京中的传言，往姚清规那边儿转了转脸，只做口型不发声说了两个字，言简意赅地道：“上吊。”

春天的时候，陆审确以女子之身踏足朝堂，京中的女娃娃里有几个也想效仿她做官，却被关在家里，闹到最后只能以死相逼。

彼时姚清规忙于科考，自然未曾留意京中的传言。

现如今，他们久候不至的机会自己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