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审确头一次被整个人环抱,刚开始还有一点儿发懵,等真的反应过来之后,放在他发顶的手就顺着脊背的线条滑到了他后背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在他腰上拍了拍,试图完成一次略显拙劣的安抚。
“没事的。”感受到力道逐渐减弱,她也试探性地松开了手:“走吧,他们在等咱们,朱雀大街上总不好纵马狂奔,再待下去要赶不上了。”
几人都是不喝酒的,匆匆吃过之后,便各自散了。
陆审确踏进府门的时候,有人拦了她一下,说:“夫人和公子有事儿找您商议,若是进府,去正厅一趟。”
她点点头,跟了过去。
之前就说过小殿下今日之后,便又去寻医问药,娘亲带着游历的事儿肯定还要再做告别。她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兄长说清楚回边关之后的安排。脚步匆匆进了门,圆桌上还有一桌子菜,杯盘狼藉未曾收拾,小殿下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红着脸就睡着了。
这小孩子之前是把自己当成明德正学的君子来看,至少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天天喝点酒就烂醉如泥的,她探究的目光望向白泓,只换回来一个摊手的动作。
“也没人想过小殿下才两杯就能倒了的。”白泓放下手里的果子,用帕子擦了把手:“你这个点回来,应该吃过了?我们明日上午挑个人多的时候出城,他这段时间手上筋脉修补的有了一点点进展,神医写信催回转了。”
陆审确坐到小殿下对面儿那个位置上,从桌上找了茶壶和空着放在一边儿的杯子,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虽然也没剩什么吃的东西了,任谁都能分出来这是随意问了一句,陆审确仍旧点了点头,回应:“吃过了。”
“这次走的时间就长了。”白泓跟一双儿女解释。
她这些年在京中和边关的时间都是极少的,无论是当年误打误撞一起共同打过仗的丈夫,还是后来养育的这一双儿女,都没有叫她被拴在一处不动过,所以这下又离开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陆审确跟身边的陆广学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甚至颇为一致地抱拳合掌,低头道:“娘,玩的开心。”
这动作的先后几乎一点儿都不差,两个人仿佛提前排演过一般,白泓的目光在儿子身上落下一瞬,又转回来望着小女儿脸上的笑,端起来手上的酒杯,抿了最后剩下的一小口,辛辣入口,最后一点儿浅淡的不舍都消弭了。
儿女丈夫都很好,但是她有自己的天下要去闯。
陆广学跟着举个杯,喝得同样是白酒,他这些时日没有公务,所以喝两口小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脸色已经有了一点发红,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喝酒一贯容易上脸,红着脸答“只不过小妹婚期大抵也不远了,您若是能收到信,记得来看。”
不知道怎么话头又转到了自己身上,陆审确看看大哥,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边关要开战的,这次的袭扰据说有点来头,我刚问过相爷,要开战了,况且嫁娶又不是什么短时间就能定下来的事儿,娘安心在外面儿想做什么便做,不用担忧。”
场面一时间静了静。
“这个时候开战?”陆广学的声音稍有一点提高,却在看到一边儿睡得安安静静的程霁白的时候收了声音,低声叹:“本就农忙,不给百姓活路,真不至于这个时候开战。”
实话说,这个时候闹起来就有点儿缺少远见了。
“北荣是不是出了事儿?”白泓的话题跳转是很快的:“太阳,小山雀,咱们在北荣的探子总还是有个把的吧?查查看尹聿知最近怎么样了。动作太大了,不像是尹聿知谨小慎微的风格,倒是有三年前晋峡关那次的影子,动作大,步子却不稳,顾头不顾腚,像是个赌桌上输红了眼的赌徒能做出来的事儿,是尹时颂的办事风格。”
“知晓了。”陆审确点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几年她也试着送了些探子进到对方的要员身边,如果真有事儿,那肯定有蛛丝马迹,循着便有机会知晓北荣的朝堂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场聚过之后,几人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
八月廿三,从子钱家整饬的军备也已经收拾妥帖,装在卫御寺的存货和军器监新造的一大堆甲胄羽箭一道打包先行往北境送过去了。隔日王隆加急回函,称南方各道凑齐了二十万兵,正在往北行军。八月廿八,傍晚陆审确在行军途中收到了边关探子递回来的消息,北荣茉都各家闭门,高官进宫后在位露面,至少在茉都的街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大批的百姓因为城内粮食的减少,想出城另外寻找出路,却遭遇守城者的拦阻。他们走寻常途径出不了城,故而消息送出的迟了。
“就地扎营,生火造饭。”她把不符合流通文书规格的纸条往胸口的甲胄里一搁,便招呼魁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