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在宫里久呆，陆审确跟着老爷子各自有事情要忙，出了皇城的大门便分道扬镳了。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节，也就是中秋。

中秋的桂花最多，官兵依照旧历将路边的灯尽数点起来，小贩没有回家，兜售着糕和卷，都不是气味浓烈的食物，是以满街都飘着一种很淡雅的桂花气味儿。

百姓会在树龄比较老的几颗桂树的树枝上挂上红色的绸缎祈福，挂的时间早的便被风垂着前后摇摆，因为夜里的风凉，能够把人身上的暑气都吹散一些，便有不少百姓趁着今日没有宵禁在街上坐着板凳纳凉唠嗑。

小孩子最闹腾，找了一处稍微宽敞一点儿的空地就玩起了相互追着闹腾的游戏，却喊得不是‘捉到你了’这种话，齐刷刷地一边儿跑，一边儿喊：“八月节，拜月神！凉月高高吃大糕！凉月团团吃大馒！”

陆审确错身闪过这群玩闹的孩子，看了一眼在身边陪着她的姚清规：“这边儿看着挺安全，回卫御寺吧，他们有事儿会回报的，况且我俩今日也不能越俎代庖，去歇歇使得，真要办事儿，还是让方大人操心吧。”

中秋这一日自然用不着陆审确操心太多，她算是放了假自己出来玩儿了。而卫御寺的文职事务无人可用，陆审确走了之后自然还是提拔了方鲤来管着。

她这些时日也未曾在卫御寺久呆，这时候过去过了门口处的台阶，留守着卫御寺大门的几位自然而然地认识她，便没有拦着的意思，抬手做了个清的动作便任由他们进去了。

屋内各个地方的排布，让她有了一丝的陌生感。上首的方鲤一边儿煮着茶水，一边用手拈起来一个卷子吃，见着他们俩进来，急急起身，嘴里的食物也没全然咽下去，说话便还有点不太清楚：“陆大人？你来了我是不是能下岗回家了？”

果然是能为了老婆跟自己豁出去放狠话的老实人，能忍着卑躬屈膝，也能兴奋地搓手手想要开溜，嗓音亲切极了，眼神里的光亮却活像是看见了......冤大头。

陆审确扫了一眼桌案上他准备的小吃，看了一眼姚清规，两个人视线对了一下，一起点了点头。

姚清规的官袍还在身上，却是不端架子，二人毕竟也是平级，所以说话的时候变只论长幼：“守了许久，有劳方兄了，既然家中有事，便有我二位代劳。”

方鲤心花怒放，看着陆审确就笑，颇有眼力价儿地说道：“陆大人神武英明，桌上的点心您二位权当我送的。我这就走，绝不打扰您两位赏月的雅兴！”

他叼着刚刚吃了一半儿的月亮卷儿，拉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袍服就打算往外走，一边走还忍不住叮嘱：“您二位俸禄一定比方某高，这一两口吃的若是不够，门口左边儿那家的大娘做的月亮卷儿和馒头好吃，糕的话得往外面儿两条街的一家铺子里卖的最香，但是实在太远，怕这边儿没人拿主意。”

外面月色更好，陆审确寻了一张小桌，将小吃和椅子随意搬了个把就坐到了卫御寺大门的廊檐之下。

“头一次觉得，原来桂花这种暗暗地香味儿也学会了悄然往人心上蹿。”

陆审确说完便推了盘子到姚清规面前。她原本就不是爱吃甜食的人，酸果子都要更吸引她一些，便只是看着姚清规做这个入乡随俗的京城人。

姚清规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们那边这花也多，只是你小时候见得应该少了些。这是头一次见到？”

遥远的记忆慢慢往心上涌，大抵也是个中秋，她一个人在垩室里面儿呆的久了，被魁星拉着出来看月亮，就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闻到这种花的味道。

当时年纪太小了，遇到了喜欢的花，却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父亲分享这份喜欢了，便在中秋节的时候喊着‘魁星姐姐’在将军府的院子里嚎啕大哭。

她于是回答：“今年算是头一次见，一见如故，味道挺好闻的。”

姚清规伸出一只手，隔着一张桌子又在卫御寺的大门口呆着，只好把原本想要抱一下的姿势变为拍拍肩膀：“那过几日，我试试在家做一次桂花糕，东麟人挺喜欢这个的，你也尝尝。”

陆审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