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要看我们调得起多少资源了。”陆审确笑的胜券在握,从绛城的那处位置,沿着山与山之间的平地,直抵沙口隘后面儿一处平地:“若是真要拉西邵下水,借兵过绛而后直接从他们和西邵的西界伦城开始打,绕开老将孙彦,便能直破后面几城,断掉沙口的补给,让沙口隘就此孤立无援,不攻自破。”
这事儿反应最大的竟然是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后桐:“奴才原本没有开口的资格,但是西邵人凭什么借力给我们啊?他们自己本就要担忧南北一致攻打它啊!”
“拉拢西邵,写好国书,要比北荣方便多了吧?要是您几位不愿意,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国内的内政反正还要再收拢一下,南边儿的将领守住南境,若是能有大船从海上攻打,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陆审确自己对南境的水战并不了解,她于南方的军中并无威望,此时只是借机想要问上一句南方战船的状况而已。
王隆是走遍过这个天下的,他知晓水军的优势与劣势,摇了摇头:“船只小,经历不了长途跋涉,战船你也未曾见过,而北方他们亦无了解,此事过于天马行空,莫要再提。”
“奴才......”
王隆的火一下子被顶到了脑门儿上,直直对着他开口就骂:“什么玩意儿,天天跟我们面前自称个自辱的词,你好好说话,腰背挺直了。”
后桐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将脊梁骨挺直了,佝偻着的脖子也变扭地舒展了开来,他似乎想笑一下,但是终究时过境迁,脸上带着一种过分拘谨和小心的神色:“我在水边儿上看过,能够在江面上作战的船是有的,但是海上行走把握方向就只有江南东道的渔民能勉强知晓一些方法,而那边少有外敌来,水军也不过随意养了一些,大体没有什么战斗力,更别说北上了。”
王隆沉默,只是看着他。两个人隔着时光许久,并不相熟,可曾经过往,却又太熟悉不过。王隆转过头对董敬辰道:“粮道与战备的事儿再做商榷。我想和他单独聊一会儿,我不想看他这么蹉跎,之后也得用。”
董敬辰叹了一口气,对待如此的人生际遇自然是惋惜的。他示意陆审确穿好鞋,从舆图上下来,跟着自己出去,把屋内的空间留给这两个人自己说。
外面的日头是最晒的时候,宫禁之中又没有什么遮阳的地方,她们一前一后往外走,董敬辰没有说话,最近的沉默总是格外多。
陆审确对待自己的老师,的确不会像是对待小殿下那么刻意地将距离拉开距离,于是先打破了僵局,她笑着问:“老师,近来事情忙,但总归是要有人继任天下的。”
董敬辰的心紧了紧,背在后面的手扣紧又松开,多年的阅历让他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需像是王隆那样总要在地方做样子,从而养出一颗阳气上亢的肝,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地问了别的转移话题:“殿下没找到,你再多费些心思,程家没有人了......总不能我们这些人来吧?刚刚你也听了,我家半涟需要点儿能半事镇得住场子管事,有合适的人选的话,让老夫见见?”
这个转折太过于生硬,让陆审确明确地意识到,是老爷子不想多谈。即使是现在群龙无首以他为中心地组织朝局,仍旧没有让他滋生出一点儿野心来。
若是换个旁的时候,想来坐在董敬辰这个位置上的人,已经立好了民间找来的所谓‘程姓子嗣’,等着他在强权之下一字一句地写禅让书了。
幸好宣国一直都有为国为民的臣子,能够躬身为了天下的人着想,让大宣一直没散。
陆审确抱臂,靠在了宫墙上,太阳本就高,瓦的影子只勉强地将她的脸遮出了一个阴影,她斟酌着开口:“殿下的事儿,我会多留心,但是若是他始终不曾露面,或许也是备受打击,不愿意再坐这个天下了呢?”
她见老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便不再发言,只是看着砖石缝隙里的一颗根茎发红的野草,终于还是妥协道:“半涟的事儿我请我的一位管事过去帮忙看看,不必忧心,京中风气越来越好了,您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