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我家里没有梯子,下不去。”这一遍有了回应,他应该是听懂了,说完前半句就两只手一起到腰侧的小锦囊里面摸摸,一串儿挂着文昌塔的钥匙映入了眼帘,款式很眼熟,是之前去佛寺开光的那串。
姚清规去开门,跨过门槛之后,神色清明了一点儿,似乎是酒意被消耗掉了不少:“进来吗?屋里面儿还行,干净的。”
他的神情仍旧正直,一路上扶着总归是把衣服压出了褶子,二者反差极大,陆审确深吸口气,还是拒绝了:“你回去就睡觉......”
被姚清规拉住了手,她想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只盯着他看:“醉了?”
他略略侧开头,看着院子里散落各处的黄叶,对方才说过的那句干净产生了一点儿细微的不好意思,端着平静回应:“没醉,还能再饮一杯,白前辈那边你放心,我表现得还不错的。”
刚刚喝酒的时候,敬酒说话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姚清规尽力说相处里的小事儿,大抵是在边关的事儿还是有传到过白前辈的耳朵里,倒是显得他的如临大敌有些多余了。
“是是是,表现得很好,快进屋吧。”哄孩子一般地语气,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很清浅地,未曾晕开的酒气。但是姚清规就是觉得这样的语气不应该是对他的。
“问之,不要哄我......”
“没有。”陆审确被醉鬼缠的哭笑不得,又有点担心姚清规方才是不是喝的太多,怕他一会撑不住,只好跟着跨过门槛往里面去。
姚清规的居室一如既往地素简,要是说和上回相比有了什么差别,多了一套茶台,被姚清规放在了临窗的一个空位里,因为摆设都整齐的缘故,倒是不显得拥挤,而茶桌上放了一个木头的小盒子,上了锁,反而有些显眼。
姚清规的东西向来没有秘密,有什么值得上锁的东西就显得另类和显眼了起来。
一道打更的声音在外面儿响起,原本也只有三分的探究心思一下子就歇了,走过去拿火折子把屋里的灯点还上:“嗯,宵禁开始了,我回家,下次有时间,再与姚大人商议这些事可好?”
已然用上了在外面儿交涉时候的称呼,毕竟京畿是她管,而城中庶务又在姚清规手里,公务的事儿上,从来少不了交际,官腔当着外面儿人的面她俩也没少打。
“那陆将军,下官可否有拒绝的权利?”酒气在,酒意的确淡了不少:“既然殿下回来了,那先皇怎么葬,你我总该确认一下。明天白日里再聊有些话总不好当着外人说,你说对吧?”
陆审确仔细看了他两眼,确认过神色如常,只是脸色稍微比平日红润了一些之后,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对。”
这事儿的确不方便外人知晓。
陆审确看了看火折子,又看了看屋里那个茶台上的炭烧炉子的茶壶,走到了窗边:“这边谈吧,借你茶具一用。”
“想喝什么?我来就是。”他走过来,顺手取下灯笼和纱网,把烧着的蜡烛端到了近前,把自己的炭炉子收拾妥帖了。
“有姜吗?”
“这是照顾我了?”姚清规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可惜:“没有,我一个南方人,唯有吃鱼生的时候爱用姜末混着吃,用姜解酒的手艺在晚上更是一窍不通。既然陆将军选不出来,我这边儿才买的一饼靳门团黄,要不要品一下?”
“好,随你。”陆审确应了声,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晚上喊人吃姜总归不好,转移话题道:“先皇停陵已经将近一个月,汉室之后便再也未曾有过,这次的事儿虽然算是意外之后不得已而为之,却还得在意一下细节。天子之尊,招魂已经由董大人代劳唤过名字了,后续的小殓大殓也已经在太庙停陵期间补完了,葬仪必然要从朱雀大街过,皇陵在城外,朱雀大街戒严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姚清规煮着的水还未沸腾,茶叶也只好放到茶壶里慢慢地等着水好,他盯着一息一张的炭火,并未抬头,脸上的红晕也被照得更明显,显得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点儿事不关己的意味:“嗯,我会遣人张贴告示。小殿下亲自去挖第一捧黄土封陵?若是老爷子看出来怎么办?”
“离得远看不清楚。二来而且程霁白方才在外面跟我说话的时候,流露的意思,也算得上无意大位了。”陆审确将两个小瓷杯子放到茶壶旁边儿:“渴了,姚郎添杯茶可好?”
“好。有劳问之再稍等片刻,马上便来。”咕噜噜地气泡声越发急促,他看了一眼在一边儿的匣子,偏开了头,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把它放远一些。
眼神不算是很明显,但是陆审确的目光就落在他脸上,一点儿细微的神态都未曾放过。
才放下的好奇心,重新高升。
那箱子里是什么?需要他这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