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边儿把手里还没有吃完的那一部分放到了火上,笑出声之后附和了一句小殿下的话:“倒也没错,我们小山雀确实坏的冒烟儿。”
程霁白得到了这么一个哄孩子一般的答案,没来由地哭的更大声了,旁边儿树上的鸟都被惊得满天乱飞。
她随身还是有帕子的,但是这几天用过的次数太多,也确实不方便给这个哭花脸的小孩用了,就只是不好记不着慌地看着他哭。
程霁白本就所剩无几的颜面,在这时候就可以用来扫地了。
“那个?”等他的哭声停息了,组织好了语言的白泓才重新开口,难得有了几分面对大事时候的郑重:“殿下的手现在没有知觉,想来太医贪生所以之前没有说实话,他治不了,我这个略通医术的也难成气候,但是我在江湖上有个朋友,之前在外面儿给人接好过筋脉,想来能给你的手治好。”
程霁白白了她一眼,想起来她方才叫自己小哑巴这事儿还是有些不忿在,便在看人的时候都皱着眉心:“请人入朝不好吗?”
要是外面儿的大臣,见了储君这样,都还是愿意装模作样摆出几分害怕和恭顺来的,但是他这样子在白泓这儿没有半点儿作用:“殿下,我虽然久在江湖,也感觉您更应该去山野里走走,朝堂里面儿的人和事儿,您应付不过来的。虽然此行名为治病,但是散散心对于现阶段的你而言,远比守着这地方感怀要有用的多。”
他大约想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再白泓担忧自己选的这个地方会不会太不隐秘而暴露了行踪,准备带着小殿下换个地方慢慢想的时候,程霁白终于点了头。
过往的那么多时日,他的出门总有牵挂,要时不时问候在宫中久久期盼他归家的君父,要给自己心里的人写信谈情,而此事之后,他已然无人可以问候,只自己随着风和心意想去哪儿便去。
似乎这样的行走之中,他才真真切切是天下的主人......
想到自己未来能够走过奏折上写过的地方,能够真切的看清楚,程霁白的心境忽然开阔了一点儿。
他可以看清楚君父曾经教过他如何治理的天下,虽然父亲说的很多事儿他并不认同,但是只有亲自去看,才能真切的在某一日,与父亲重逢的时候说清楚,自己究竟为何总有异议。
约摸又过了一段时间,京城的守备忽而听到半夜有军马的声音。
早先的教训已经足够他们长记性,自然不会再不问身份就贸然开门,在问完一声之后,便向下探身去看那一队人的行迹。
下面的人安静地扎营,主将往上看了一眼,从胸口的铠甲之间掏出来一柄令牌:“沙洲道,扬武将军,追击北荣马队至此,现下不欲搅扰京中的弟兄,便在外扎营了,若是明日能够与京城坐镇的大人一见,可否拨些粮草?”
陆广学并没有进京城搅扰的意思,但是他们带的东西也不算多,搅扰百姓的事儿外人做得,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此等先例,自然是粮食越来越少。
城楼上的士兵不讲话了,相隔甚远,他看不清这人手中的令牌,却也只能在这种时刻去城中如实说清楚自己听到的一切,他往卫御寺跑,敲门之后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很沙哑的回应:“进来就行。”
卫御寺,供给给大人休息的房间里,有一张不太宽敞的榻,姚清规却不得不在这上面休息,手指上还沾着墨痕,是方才困倦时候手没握住笔,蹭上的。
他忙得厉害,没有空回家,半夜在这儿也没有人守着,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热,没有血色的嘴唇有些干涩,士兵进来之后看了他一眼,叫屋里的一盏灯照得有些不适应,略微眯了眯眼。
“有劳帮我再点一盏灯吧。”姚清规朝着这人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桌上写到有一半儿的纸页,无奈地笑了笑。
士兵应了声,起身将桌山的灯盏拿到手里,把屋子里弄得更亮了一些。
趁着点灯的间隙,他看着那位能主事儿的文官大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捂着伤口起身,高热烧的人已经脸色有些发红了,却仍旧在写什么东西。
真可惜,这么好的人叫马队里一个使刀的人划了一下伤到了腹部,甚至动作大了都要更疼的。
士兵不忍再多看了,于是低头原原本本把方才在城墙上听说的事儿复述了一遍。
姚清规的脑子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伤口而变得迟钝,他慢慢直起腰来,顶着苍白的脸色起身了,他看了一眼桌上方才写的公文,扶着桌角站起身来。
“您还要亲自去吗?”士兵问,似乎觉得姚清规这样子实在难以为继,走到城门口必然是要让伤口重新裂开的,急急上前两步:“若是撑不住,明早叫他们把令牌送来也使得。”
姚清规摇了摇头,如果外面儿的人说的是实话,那他只要去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外面儿的是不是故人,“老相识了,我是沙洲道出身,我去认人要比你们清楚得多。”
士兵拗不过,只能扶着她往外走。
姚清规登上高台的时候,亮光缓慢地到了城楼上正中央。守夜的自然少不了要观察一下城楼的情况,于是还没有收拾停当的陆广学便与他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