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霁白从方才醒来，便没有再看见后桐，这时候倒是忽然想起来身边伺候的奴才来了，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儿，在时归想要说什么之前，先他一步开了口，问道：“我宫里的奴才呢，下午便没再见后桐了？”

“他是什么都不认，被关在肆封寺的帐区内了。”时归见程霁白依旧不解，便解释道：“进过陛下帐篷的人，只有他有接触到毒的机会，而且有的宫人说，他在宫中的时候，对陆审确照顾有佳，最有嫌疑。”

“原是这样......”眼睛里的失落一闪而逝，并没有去查核的打算，也对这些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明白了，让我再陪一陪父皇吧。”

“臣不希望您再出去的时候，身上有新的伤口。”时归说了一句有一点儿警告意味的话，而后出去了。

“我明白的。”程霁白已经很累了，不欲争辩，只静静站着看着已经失去了生气的程洛。

他的父皇生前总是很威严的，即使最后在病中，脸色不算好，时不时还会因为没了力气，一边喘得很大声，一边往寝殿走，却也总是有绣得极为精巧的袍服穿在身上，显得人没有那么萎靡。

可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并非是往日里那种华丽精巧的衣服能比的。

而宫人也未曾帮他换上一身他一贯穿着的龙袍。

“那儿臣来吧。”程霁白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左手一用力，扶着他的肩膀往起来抬他。

但是抬不动，他习武的三年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总是会想一些办法偷偷懒，能用竹子砍的棍子，便不会用铁剑，现下更是只有一只手得用，哪里搬得动程洛？

他对着父皇紧闭上的双眼，久久没有说话。

听着屋里面儿没了动静，时归明白，若是有自己手底下的人叫人抓了，很大可能会被扭送卫御寺，也有可能留在自己的帐篷里，先行审问一番。

两个归属于他的暗卫在到达他手里之前，便已经有专人割掉了他们的舌头，这些年，他也怕走漏消息，味噌叫两个人有读书写字的本事，几乎已经阻绝了两人于外界交流的通道，更何况，死士一般都会在被抓住的时候咬破嘴里藏着的毒自尽。

那么现如今他并没有暴露的风险。

可其他人便不一定了，万一有哪里的蛛丝马迹漏了他才是主谋，便当真是只有回去的路可走了。

他得去找找，哪有被抓的人。

方便他去灭口，杀一个全鹿也是杀，杀是个可能背叛他的人也是杀，手上既然已经沾了血，那便趁着外面乱，做些什么也不会更脏污了。

时归越走越近，一夜未眠的眼睛干涩，似乎眼前还有一些地方他看不清楚看，时归在太黑的地方总是看不太清楚，所以夜晚便各位怕踩到小石子或者泥巴地之类的地方，在京城好一些，有谢公屐可以避过这些，猎场黑灯瞎火的，他又不似方才那般急切，便低着头慢慢走。

喊杀声已经能听见一些了，不知道是哪个大嗓门儿的骤然喊了一声：“陆审确！你......”

风里传过来的，后面的声音他却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只是很确定方才的前面半句里，夹杂了那个令他恐慌又厌恶的名字。时归对于她的名字格外敏感，听到的第一时间，身体便朝着那个方向转了半圈儿，他的瞳孔肉眼可见的紧锁了一下。

还没有人抓到她吗？

那个喊她的人语气之中太过熟稔，甚至没有带上一丝一毫的敌意，时归觉得，自己可能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她每一次出现，都会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一炬，在晋峡关的局是这样，进了京城之后阴差阳错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杀了一直很得用的董元夜还是这样，彷如一个制造噩梦的人，能轻而易举把他梦里的漂亮蝴蝶，变成南方他不适应的环境之中，那种骇人的大扑棱蛾子。

得过去看看，如果是抓捕，倒是没有什么要担忧的，进了牢里立刻杀了不给辩驳的机会便是。等西北军的人停了消息有意见，正好方便他们动手罗织擅离职守和谋反的罪名。

若是没有活路，他定然是要连夜走的，不然客死异乡实在对不起这么多年他辛勤的谋划。

要想死，可以早早死在兄弟手里，没必要来宣国讨生活步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