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外面会客的那个帐篷,陆审确看见董敬辰的背影,他似乎是在对着外面儿的人发呆,也可能在想什么。
董敬辰手撩起了帘子的一角,看着远处火光和冷铁反射出细小光芒的地平线,喊杀声音隐约响了一声又一声,疑惑地问道:“潜入的人已经摸进来过一波,这一场是什么?”
方才屋里的动静倒是都叫他听见了,两个人没了舌头,再怎么审问都只是摇头,字是一点儿也不肯写,说是不是也一动不动,简直是两个锯嘴葫芦。
陆审确也看了一眼远处,答:“叫我们以为内部有奸细,省了叛乱,人心惶惶之后再正面攻伐,我军溃败的概率远远要高于原本,况且现在三方势力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兵力部署人,更可能手忙脚乱之下出岔子,届时一片混乱,他们好趁乱杀人。若是挺过了这一劫,是哪里生的乱,咱们也便能看清了。”
相爷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儿令牌,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既然如此,你去西南靠近边缘的一定灰色帐篷,帮我把卫御寺时归喊过来,这事儿他来做刚好。”
老爷子松手,帘子便垂了下来,白灰色的帐篷反倒叫董敬辰的脸色亮了些许,既然已经决定让时归大人做这么一个威慑群臣的角色,总要把各处的兵权握到他手里,才能顶掉容靳,若是有了点儿平叛的功劳,也能在未来多少年之后,给这个被自己设计走上这条路的孩子留下一道微末的保命符。
陆审确笑了笑,也明白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沉声道:“老师,陛下的死我们没有掰扯清楚。您有没有想过,能在宫里做这么多年伴读的人,无论如何都比我有嫌疑成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吧?若是他是这一切的主谋,您让他统领四方......”
董敬辰自然听懂了这话的言下之意,他讷讷地反驳了几声:“可小殿下没出事!若是他动的手,直接叫我们国祚无人岂不是更好?”
陆审确还没有反驳,屋里面儿小厮就忍不住大声嚷嚷,扯着嗓子生怕外面儿的人听不见一样:“老爷!万一重新推举来的人比小殿下有手腕儿,得人心,不是叫他白忙一场吗?”
“宫里人那么多,万一......万一是刘统领有了野心,算了。”董敬辰自己说一半儿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跟刘攀共事多年,他也算是与刘统领交过心的,这么说他总归是不好,终于还是把最后一句话撂在了陆审确面前:“你要自己去做风口浪尖上的那个?万一不得好死,万一青史之上,记得是你的恶名,你怎么办?”
“老师,我......”她话刚要开头,忽然又听见了周遭突如其来的声音,一阵明显的不能在明显的脚步声,似乎是用跑的,喘息声都隔着帘子往里进,陆审确回头就看见掀帘子进来的周大勇,面面相觑了一瞬间,还是周大勇先动作,跟老爷子行了个礼:“方才外面太乱,卑职来看一眼您这儿情况如何。”
“无事。”老爷子从情绪里抽离出来,背过身去,随手把令牌丢在了桌上,指了指里面:“有刺客,但是没问出东西来,想要知道的话,她更清楚一些。”
周大勇本以为是在野地里见一面,没想到陆审确竟然在这么个地方光明正大地和于是老相爷吵架,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被抓捕时候该有的反应,于是有点疑惑低往陆审确那边儿看了一眼,见她神态自若,不自觉又如同平素一般说话就冲:“怎么?一亩地就出嫩陆大人一个能蛋儿,嫩不是能嘛?怎么也问不出东西来啊?”
“别废话,现在是卫御寺顶在前面还是禁卫军?”陆审确朝着他还是会升起无力感,活动了一下手腕儿之后,还是恭敬地双手取了董敬辰放在桌上的那个令牌,她躬身对老爷子行了一礼,军中锻炼出来的干练一时间叫她语速都分外快:“我尽我所能,后人爱如何评说便随他们去吧,您好好休息。”
陆审确转头就出门儿了。
周大勇跟了两步,终于还是想起来刚刚被打的时候,一下子落后了一步,老实客气了不少:“托您的福气,诸位大人基本都全须全尾的,刚刚派人清点过了,各位姑娘也没见有受伤的,前线是刘统领在顶着,要是重新安排巡逻,缩进掌控范围,我们能省出一半儿的兵力去前线。”
“怎么不和时大人说,在我屋里搜到了布防安排?”陆审确看着路边儿兵器架子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把枪,拿过来掂了掂,又挽了个枪花感觉趁手极了,便征用走了。
“是刘统领派人给的,我看画的得用,字迹又像是你的手笔,自然拿来用,你都大摇大摆地往我们那驻地去了,我还至于不懂吗。”周大勇说完又疑惑地盯着陆审确瞅了两眼:“你不会真以为我蠢吧?这叫大智若愚。”
陆审确看了两眼他缠着白色布条已经染血的手臂,终于没说话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