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儿忽然响起了一阵咋咋呼呼地响动,不知道是哪个人走路没走好摔到了泥坑里,还有四处又出现的细碎搜查声音,林舟手一收,突然咧嘴就笑了,转变之迅速令人咋舌:“真有意思,怎么搜人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卫御寺那帮人离了陆审确就活不了吗?”
他这种大悲大喜地转变实在叫容靳摸不着头脑,又有一点儿突如其来的明悟与了然。
能在被灭门之后,没几日就能转头儿说要进到肆封寺的,除了已经被逼疯的疯子,就只有脑子不同于常人的怪胎,总不会是那种被人欺负就要躲回安乐窝的废物点心。生死攸关,明明躲在自己身后也不会被责怪,可他看见仇人的第一反应确实上前胡乱挥刀砍上一番,叫人看不准招数,又不得不防守,给自己留出了暗器的空档。
而现在,营帐区域出了事儿,小孩儿却笑了,或许他当年第一次听见殿下说要杀人的时候也是一样,先笑了,然后从那么多的宫人身边穿过,在陛下嫌弃又打量的眼光里,成为了现在的容靳。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没有见到陛下,或许还有一种没有发生什么事儿的可能,这点儿希望像是颗萤火虫一样,吊着他的胃口,想要往前走几步,看看之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听岔了,陛下根本就活的好好的,想看看这里的人,究竟有多少奸臣?
“别想了,小殿下已经叫人去买冰了,太医来看你之前,还去看了小殿下,他哭晕过去了。”
这一句话叫容靳从看见同类人的恍然中回了神,他本就一下子发了白的面色骤然变得狠戾,忍着疼去捡了林舟刚刚扔在地上没有击中任何人的那把剑,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么轻的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拄着用反而刚刚好:“你这剑用的不对,我拿走了。”
容靳自顾自地跛着脚走,被拿走了剑的林舟跟着走,抱着臂。
等遇到了手下之后,搜查的人手却并没有增加,大抵树倒猢狲散,他们这群无处可去的人,不可能跟着容靳得罪所有文臣,走向穷途末路,能换一处所在的,便各自投奔去了。
容靳不恼火,他沉默地一间一间的帐篷被掀开帘子查验,有脾气差的文官,看见容靳一副丧家之犬的惶惶然样子,自然以为他失了陛下这样的一靠,毫不留情地啐到了他脸上。
容靳一反常态,并没有对这些人动手,他确认过帐篷里面没有陛下之后,便会沉默地离开,偶尔用袖子擦一擦脸。
剑一下一下地戳在草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细长的痕迹。
最后脚也疼过了劲儿,从刺痛变成一阵一阵地麻木,他坐在空旷地草地上张狂地笑。
一直跟着的林舟忽然看了一眼,而后便没有了要管的意思。
这一点儿细微的眼神变化容靳的注意力陡然转变,他才要回头去看,还没转过头去,忽而便遭受了一个手刀,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被惊扰的夏虫过了半晌又开始了啁啾。
“谢了,一路上跟着他。”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从方才的全然专注,变回了平日里的状态,没什么表情地活动了一会手腕儿。
林舟蹲下来,把自己的佩剑受了起来,看着上面剑尖儿叫石头给磨顿了的剑锋,心疼了一瞬才道:“魁星姑娘,你早先丢暗器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把我吓死。对了,那纸条我包在毛巾里扔水盆里了,应该没事儿吧?”
“那种东西,泡泡就烂了,没事,一会儿你回去倒了就行。”魁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容靳:“他这样下去,他左腿就要完全废了。”
“为什么要救他?”林舟蹿个子了,一下子不太适应要略微低头看魁星的视角,他视线落回了自己的叫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傻子了,他没有那么重要,如果死了不是刚刚好吗?”
魁星自己是不懂朝局上的事儿的,她能不操心就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的蠢事,遇上事儿陆审确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自然不需要她动脑子,而这件事儿的主谋也并非她,只是方才安顿完姚清规,才要回去找自家姑娘,就与白泓打上了照面儿。
白泓跟整个西北的作风都有些格格不入,这位行走江湖久了,腥风血雨也算见过不少,更多时候看人在外面儿黑吃黑,能活的好总归有些心眼子。
魁星撞到这位总是会从心底生出一点儿紧张感,毕竟从小就被这位捉弄着长大,这时候生怕她给自己下点儿什么怪任务,神色紧张地定了半晌,终于见到白泓眉头一皱,问道:“小山雀派你出来干什么的?”
“送姚清规。”魁星答话答的老老实实的,本以为就此能赶回姑娘身边,却被拉着一起蹲到了路边儿一块没长什么草的地上,拿着树枝子划湿润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