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陆审确喜欢剑走偏锋的性子，原是觉得取前面二者最为合适，可最后还是收回了对辞藻华丽而总在掉书袋的那一份，选了一个行事稳重，对事务调动也熟知的：“殿下，臣并非对读书辩伪有什么不满，只觉得，如今北有强敌，西北亦未全然归附我朝，总是要叫能做事的人多些机会，修撰何时都可以再做，并非急于一时之事。”

她一向把做事作为最重要的标准。

“你下去吧。”程霁白握着那页纸，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笑着喊了她一声：“问之，明日来看我册封礼。孤给你放一日假，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陆审确行过礼之后，转头便走，因着明日是小殿下的生辰，也一并是册封太子的大日子，一大早便要来人，进进出出的，叫陆审确虽然住的位置已经足够靠近边角，也仍旧让人给吵醒了。

索性就不睡了，陆审确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随手梳了个高马尾，便站到了小殿下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怕别人起疑，还顺手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有些厚度的衣服，一时间热的出了一层薄汗。

小殿下今日要穿的冕服，形制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自从汲枝那次的事儿之后，新上任的织造司负责人乖觉异常，现下正捧着给小殿下做的这套衣服在门口站着呢，大抵也是承了陆审确的情，看见她在旁边儿还打了个招呼。

一时间东宫正殿侍奉的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家人想睡懒觉都睡不得。

又估算着时辰，估摸着小殿下要不了多久便要启程去册封礼的现场了。

不多时魁星顶着一双还有些迷糊的眼睛，看见陆审确站在人群中，免不了被那件披在外面的厚衣衫逗得想笑，终于还是憋了回去，走过来替她理了理外袍：“姑娘怎么没多睡会啊？小殿下这边肯定还要点功夫呢。”

“外面这动静，也亏得你隔得比我还远，不然醒的得比我还早。”陆审确没计较她唇边的笑，她自己也觉出来热了，但是铁定不能自己半途而废叫人看出来破绽，所以摇了摇头，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屋里去，她的官服已经换好了，戴上帽子就可以去前面会见群臣的大殿了。

既然全鹿已经来了，那必然是老皇帝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所以来东宫确认一下，若是一切如常，那太子册封也就正常开始了。

“姑娘，你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夸张了吧？”魁星等陆审确进了房间，确认过内室没人之后，才小声问道。

陆审确刚刚站久了，现下便有点渴，从桌上的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抬起头跟魁星解释：“太医院下的药若是经年累月的喝，董姑娘说是会叫人身体发麻，动弹不得，那我平日走的慢些，再怕冷些，不就越来越像是因为操劳过度，气虚血亏越发虚弱而后自然死亡的嘛，我既然要做戏麻痹别人，那肯定是要做全套的咯。”

“那不是还得看兰娘的进度......若是她们实在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装也不是个事儿。”魁星见她才脱下来衣服，里面的中医已经有点汗湿了的地方，便又去寻了一件，交到了陆审确手里，叫她赶紧换了。

“咱们自己的人手，马上就能进府，之后再做什么，自然无需再瞻前顾后那么多。”陆审确笑着道：“正好下午没事儿，你发个信号，叫府里留下来的管事儿，给她们带回去吧，就说伺候母亲。”

外面果然已经有前殿的宫人来催，陆审确站在铜镜前，确认过自己的衣服符合礼制，又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系带，才应声往外去了。

“殿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人您......按礼仪是必须要到场的，奴婢过来催您一趟。”外面来的是个宫女，恭敬地低头说着话，确实是殿下身边的人，总在小殿下面前伺候，还有点眼熟。

陆审确便嗯了一声，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魁星并无正经的官职，汲枝今日也并不当值，更没有去外朝的令牌，陆审确便一个人慢悠悠跟了上去。

一架滑竿已然停到了宫中侧门处，小内侍在一旁候着，恭敬地伸手请她上去：“是殿下特意吩咐的滑竿，说是您身子不好，别累着了。”

陆审确想起之后可能的繁杂，呼了一口气，坐上去之后稍稍整理了一裙摆，一瞬腾空之后，精神便紧绷了起来，今天能见到时归，得悠着点，别叫他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