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的叫我猜对了!”陆审确配合道。
“是,我家老爷子昨日晚上回来,突然走到我后院的药房,眼见着我在碾着手里的药,竟然还突然唤侍女,把我叫起来。我真是从未见过他这么激动。”她说到高兴处,并不再端着架子,嗽了嗽嗓子,伸手搭上陆审确的肩膀。
陆审确下意识想躲,因为这些触摸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董半涟再开口已然压低了嗓音,像是在学着老相爷的语气:“他就这么跟我说‘丫头,让我好好看看......爷爷这些年,实在是,对不起你啊。’给我吓得,跟你现在一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察觉到了陆审确的身体僵硬,于是松开了手:“是我的不是了,叫问之被我抓了这么久。”
陆审确似乎骤然回了神:“没,没什么。”
“所以我爷爷嘛,应该是受了你的影响。”她想安抚一下陆审确,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有些一惊一乍的,才吓到了人也不太好,便道:“实在是我的错。太过激动,急切得叫你觉得我失了礼数。”
陆审确安抚性地笑了笑,紧绷着的肩膀一下子松垮了下来:“没事,还是我实在不喜欢叫人碰,尤其是进了京城后,总觉得有些束缚。”
“呵...想来姑娘是在西北马背上长大的,受不得京城中礼教的拘束的缘故。你身体弱,若是信得过半涟,叫我摸摸脉,也好看看能不能调养一二。”
宫中的太医并不能试探出来这脉象的虚实,陆审确并不担忧,伸手叫她摸。
得幸于京中总有大夫号脉,陆审确难得的不排斥。
“问之,你这症状,虽然有些棘手,但是......”更像是药性相冲的结果。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至于后面半句还未出口便被打断了去,那人喊道:“小小姐,是不是陆家的姑娘在你这儿?老爷急着问呢,再小的可就免不了一顿竹板夹肉了!到时候还得来寻小小姐讨些药才行。”
“快去吧,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她说着还对着陆审确露出了一个‘求求你了’的表情,手配着那副可怜相儿在空中摇了摇。
陆审确忍着笑,板起一张严肃的脸,也学了老相爷一句:“再在背后编排你爷爷,老夫也赏你一顿板子。”
屋内外三人都被他这一句话给逗笑了,说这话的功夫,陆审确起身出了屋去。
小厮知道她是个好性子的人,一边笑着一边给她引路,脚步都忍不住有些加快,魁星于是尽职尽责的轻咳了一声,训斥道:“你走慢些,我家姑娘身子弱,若是出了事儿,你家老爷子......”
她的严肃着面孔说到这儿,也难得的卡了壳,笑着补充了后半句:“真要吃竹板炒肉了。”
小厮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连忙告罪,放满了脚步,等着陆审确以一种懒散的脚步走着。
前厅那老头儿等的有些发急,他确实才午睡起来,但是家里那个丫头分明是个大嘴巴的,什么都乐意往外面说,虽说性子活泼些也好,毕竟她爹没得早,若非这丫头本身性子好,也难得养这么大。
可再好的姑娘也不能随便把他老人家的丑事都往外面说哇,万一叫人家都知道了,岂不是背后都要笑他了。
必须得快点叫那两个女娃娃分开才是。
他看陆审确长着一张乖娃娃才有的脸,还总是笑眯眯的很好相与的样子。可做起事儿来却从来不是心软的,趁着所有人醉酒,都敢叫侍女背着她出来捉洪园的人。
这还是初到京城,万一哪天叫她混熟了,岂不是随便就能称王称霸?
他想着想着摇了摇头,这些时日的事,实在是不能想。
早先皇帝下了令,他原本也是不愿意的,奈何终究京中并没有得用的人。
那周统领倒是突然递过个纸条子,说陆家的小丫头是不是有些不合礼制。摆明了是武将生怕遇见个胡乱要添乱的小姑娘,
但谁能成想,他当日才刚要安抚两句,就又有新的话传了过来,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周大勇以一种变扭的方式心悦诚服了。
原是想去问半涟的,毕竟二人年纪相仿。
但是谁承想,老爷子看着半涟在自己院子里有条不紊地处理药草,把脉开方,竟然忽而入了迷,觉得这丫头有些像去了多年的儿子。
父女俩分明都是一个样,一做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来。
分明我孙女儿的医术从不弱于宫中的饭桶,却连个考核的机会都不曾得到,至于太医院里的位置,竟然叫一群酒囊饭袋和走狗给霸占了去。
那为什么官场上不能有个女娃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