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的脚步声自后面急急传来，周大勇还未说话，便见到魁星湿漉漉地自雨中出来：“姑娘，离这边三条街的距离，一户诗书传家的人家，已然倒了一地尸体，我们到的时候，就剩个半大孩子和十来个家丁了。”

董元一下子笑了，声音像是从裂开的细小缝隙中出来的，虽然是在笑，却又跟哭嚎无异：“哈哈哈哈哈哈哈，姑娘，我真恨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儿，怎么样，终究还是让我得了手，这下狗皇帝那儿你也交不了差了！啧啧，魁星，你跟着她真以为有前途吗？看看我吧，在边关连个媳妇儿都难讨到！”

周大勇两次被打断，一棍子抡在他后背上，一点手下留情都没有，把人打的跪在地上不住咳嗽直不起身子之后，才道：“杀了。”

他说话简短，在雨声里也一样的有力度，陆审确听完点头，伸手拔了魁星腰间的短匕首出来，径直走进大雨之中。

在出廊的前一瞬间，她在心里道了一声歉。

对不起，姚清规，今日我还是食言了。

不过一瞬之后，暴雨已经彻底把她浇透了，这次她并没有踹人，只是轻轻地蹲下，看着咳嗽个不停的男人。

“既然如此，做逃兵，通敌卖国，违抗上意。”她抓住董元湿漉漉地头发，一刀横着划在他颈项上，干净果决，没有用一点儿多余动作，甚至于不像是她这种病弱之人能使出来的力道：“军法处置，当死。”

血花溅到她面上，又被雨水冲刷下去，随后立即起身往外走：“周大勇，旁的人关起来，改天交到大理寺，让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挨个审一遍，小厮家奴也看好了，说不准都知道些什么。”

周大勇已经被她这样子镇住了。虽然小姑娘年纪不大，身体又差，但是下手的时候干净利落，布置用兵什么的，也已经全然成熟，这时候被折服了，不敢在像原先那样胡乱怼人，像是傻了一样，只知道跟着走一般跟在陆审确和魁星身边。

“那剩下的独苗儿没地方安置，我刚刚给带到咱们府上去了。”魁星说着，又觉得陆审确这样子不对劲，她的手在颤，还那把短刃的时候，对了好几次才把它收回了鞘中。

她无心看落雨，收了银子卖了自己父亲的叛徒死了，却有人因为自己所思所想不够周全又被灭了满门，像是刚惊闻死讯的小孩，隔了这么多年的光阴，重新控诉起了没有用的自己

“没事，你先回去吧，府上收拾干净……记得别叫他乱走。”以至于她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有一些发颤。

魁星是唯一一个听出异常的扶了她一把，担忧地看着她似乎润湿了的眼睛。

“去现场看看。”陆审确松开魁星的小刀，重新把匕首放回了她腰间，神色已经趋于平缓正常。

也没想着找一件蓑衣和斗笠穿上，反正已经淋了雨，也不怕多一点少一点了，她本身习武多年，淋雨装病迷惑人眼线也就罢了，总不会真有什么样的病淋个雨就找上她。

那处院子已经叫魁星带出去的人已经围住了。

大雨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陆审确到的时候，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搬到了廊檐下面，满地血迹叫雨水重刷干净了，虽说京城少爷兵多，这时候竟然也没人有怨言，如果不查清楚原因，谁也不知道未来这样灭门的惨剧会不会落到自己家人身上。

陆审确抓过来一个人问当时的情况，那人看了一眼陆审确的脸色之后，又瞟了一眼周大勇，才小心翼翼地回禀：“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林府额大门敞开，那一伙人就是来灭口的！也不抢金银财物，咱们的弟兄巡逻，一刻钟过两趟，叫他们掐的分秒不差。只看见了最后出逃时候的影子，魁星姑娘追上去，我们几个撞上了他家这位小公子回家，就给领回来了，刚刚魁星姑娘把小公子给带回去了。”

“知道了。”陆审确寻了一处地方靠着，雷声又轰隆隆地打了一阵。

如果真是有预谋的杀人，大抵是不会无缘无故。

今日落雨，是个难得的杀人放火的好日子，事情都赶在了同一天，否则也不至于人手不足，叫人钻了空子。

“周统领，劳神今夜看着点。”陆审确说完这话，又吩咐了一句：“最近若是哪家人害怕，多叫人守着些，巡防改日按我新排的来，务必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她还得回去看看家里那孩子，倘若小公子实在害怕，叫他一个人在家反倒不好。

娘亲会放弃在外游历，在府上住了一年陪着她，只为了晚上做噩梦的时候能看她一眼。

她也该让这孩子安心些......若非是她这个主官失察，何至于让他全家没了命？

“周统领，别跟着了，今日实在有些乏了，让我自己回去就行。有公事明日到将军府，我让魁星开门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