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飘上来,年轻的男女们牵着手抬头看自己或者旁人放起的灯,而坐在高处尚未吃完饭的人,又将他们当成了风景。
陆审确他们来得晚,也没有让人给自己腾位置的想法,见了这景,虽然有意凑到窗前看个新鲜,但是人实在是太多,过去少不得与陌生人肩踵相贴,她实在厌烦这事厌烦得紧,便只是坐在一边撑着下巴问:“你们吃饱了没有?开始放灯了,咱们当差的,可该去近处看看了。”
魁星又扒了一口饭:“饱了。”
周遭的客人都在看床外,凑在窗边得人堵住了路,可后边桌边却没有什么人,出门远比想得要快上不上,唯独出门的时候,得了小二一句:“灯花如昼,相爱白首。”
陆审确心道,姚清规平白叫人家揣测一场,便还是背着手:“该是老板特意叮嘱小二对所有人都说的,想来也是好意。姚清规,你只当是玩笑话听便是。”
闻言姚清规温和平静,轻声回答:“姚某不会将外面人的话当真的,陆姑娘放心。”
陆审确见他表情平静,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跟着姚清规和魁星往鲁青大夫那边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路旁的人,若有胡乱寻了个地方就想放灯,身边又没人提醒的时候,也会制止一下。
后来走得路就是隐蔽的了,小路上虽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但是魁星和陆审确都是隐蔽行踪的好手,谁知走着走着听到有人求饶的哭喊声:“船哥儿,我错了,您饶过我这一场好不好,我家里还有人要养,实在不能死啊。”
那边的回应却是个尤在变声期的儿郎:“怎么,你应了我做事抵债,今日又要逃,怎么?你觉得你胡乱攀扯上我林家,攀扯我的声名出去赌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是要偿债的嘛?”
前面的巷子里围了一圈的家仆,中间跪着的那个哭的天花乱坠,为首的少年也没有个要让步的意思,姚清规杵在旁边太容易被发现,陆审确担心听不出个好歹还得倒把书生搭进去,便拉着魁星和姚清规要走,却不想那边被称作船哥儿的人还是发现了。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还伴随着一阵一阵地金属相撞的细微声响:“那边的那位朋友,见了我杀人还想走,你当你走进这巷子的时候,还能活着出去嘛?外面热闹得很你不去,非要往这黑灯瞎火的地方钻,真是就是命里该绝,出来见你爹我。”
注意到他用词里那个你字,姚清规便能知晓,只有自己一个叫人发现了去,还没想好对策陆审确竟然抄起姚清规膝盖弯弯,便将人扛在了肩膀上,就几个闪身跑远了。
陆审确才放下他,便给了他一脚,这一脚踹在了他小腿上,声音里含着愠怒:“这种纨绔杀人的场合还要进去掺一脚?姚大人,你有几条命叫人家敲闷棍?这种家仆众多的纨绔子,你胆子挺肥啊。”
“姚某还未考取功名,不能称大人。”姚清规被她踹,没生气反而笑了一声想要岔开话题。
陆审确刚刚叫小殿下气出来的火终于有了地方撒:“没功名都要去看看,有了功名,是不是还得去找个土匪窝劝人家就此一心向善啊?叫人照着江湖规矩捅出了你,你才满意是吗?”
“我……陆姑娘,我不会如此莽撞的,只是感觉那船哥儿似乎是我家学堂里就过学的,才敢如此,姚清规向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说完这话,双手交叠,躬身对陆审确一揖:“叫姑娘担心了,姚某在此赔罪。”
陆审确嗯了一声,才待要走,姚清规就道:“但是姑娘从未叫姚某省过心,能否请问之自此之后,多做打算,莫要随意以身犯险了?”
回想起来到真的是陆审确自己做的事更多了些赌性,她自知理亏,又不想改了一贯的出事风格,毕竟向来如此成效最好,身旁人不出事儿自己赌输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便不想应声。
姚清规并不逼她,反而夸道:“姑娘武功高强,又多谋善断。但是总还是要在自己身上稍微留心些,不然魁星,我,姜姑娘,甚至学之,都要对姑娘多些惦念的。”
魁星跟姚清规站到了一处,魁星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得,站在旁边就是乖乖点头。
“嗯。”话说的越少越不是承诺,陆审确被魁星那样子弄得有了些许动摇。生怕回去又叫人说教一通,转身便径直去到了那先生的院子里。
魁星眼神示意:“真的有用嘛?”
姚清规很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魁星想了想,还是很小声地道:“她说出口的话一般还是作数的。”
敲开门的时候老头在教旁边的小孩认识药草,木头的门里都是脆生生的背书声,先生拿一种药草,便背一段本草经的文章,都是不大点的小豆丁,尾音脱得很长很长。
先生这时候一边讲着一边走过来开门,眼见是他,又看见后面跟着的姚清规,便知道又有事找自己,给小孩子们散了学说明日再讲,叫他们回家,才三人问道:“我还当是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