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护得住他。”这声音前不久才听过，是时归。

听了这句话陆审确不由得心里冷笑，时大人向来是伎俩使得多，唬的小皇子团团转，要论做事的手段和巧思，甚至比不过尹时颂和那个草原上的狼崽子。

偏生程霁白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动不动大醉一场，拉着她把眷恋说个不停。

最后小皇帝还偷摸要撂挑子，那几日不曾喝过一口酒，带着才收养的小孩儿程怀德，坐在水定宫里认真地批了三日的折子，平素哪见得到他这么勤奋的时候？

这梦做的陆审确越来越气，顶着一脑门的汗坐了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然大亮。

宫里派来的宫女也端着水进了门儿，请陆审确洗漱，一晚上没睡好的陆审确抵着头，很轻地揉着。

过了片刻，她想起来什么一般，看了一眼门口，生怕叫魁星看见自己揉脑袋的动作之后，又要担心唠叨，索性便在好受一点之后把手放了下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抬起头就看见魁星带着另外一位女使了近前。

“大人，衣服已经为您赶制完了，奴婢斗胆讨个赏。”这人一张嘴，便是那种邀功的姿态，搁平日里陆审确也懒得说什么了，可是昨日才看了汲枝一双臂膀上的伤口，又说过要她亲自来送，怎么还是换了个人？

陆审确自然是不能放她走的，本来是要带着苦主去找未来的太子殿下告状，谁成想，竟然换了个人想来领赏，当真岂有此理。虽然如此想着，陆审确面上却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反而笑着道：“好，我试试。”

衣服上身就知道，尺寸分毫不差，细微之处甚至绣了一点外面女子流行的纹样，跟宫宴上看见的似乎有些相似，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姑娘一夜熬红了眼睛做出来的东西。

汲枝想来是听了她当时那个画女子衣袍样式的要求，误以为她是个爱美的丫头，在只需要改尺寸的衣服上硬生生绣了一夜，以至于这件衣服俨然漂亮的不像是赶工出来的东西。可见，她是极用心的。

陆审确身体已经悄然站的笔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要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病态，除了头发有些乱之外。

“这衣服绣的极好，你且稍等片刻，我们也叫殿下看看，”陆审确从黄铜的镜子里看到这一幕，魁星已然正了神色，借着镜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陆审确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便又转身去看这位代替汲枝来的姑娘，不经意地问道：“昨日夜里来量尺寸的姑娘怎么不见了？”

她换回了自己平日里穿的衣服，将这套才改好的官服放回托盘之中，示意魁星带着，又拢了一把头发后，才慢悠悠地往前殿走。

那女使因为流程与预想不同感到了紧张，她本以为送完东西，拿了赏钱就能离开，谁想到今日还要另走一遭，这时候还想着一会要见到小殿下应该怎么表现，下意识顺嘴便道：“她被叫去问话了，后来管事儿的说赶不及才叫我送来的。”

“原是如此。”陆审确于是确认了那胆小的姑娘没一不小心睡过去，低头盘算着后面的事儿。

又过了一会，前院的动静大了起来，小殿下已然晨起，正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什么书，时不时还会偷偷笑一下，又在反应过来之后，压下自己的嘴角，已经全然忘了前日是怎么暗下决心的了。

陆审确看他这样子，显然不是背书。

但是小殿下重面子，所以陆审确就假装不知情，进殿请过安之后，便示意那女使快些过来：“殿下，昨日晚间臣得了个差事，那位全鹿公公便跟臣说，有宫里的女使会来为臣裁衣，谁曾想，这衣服到手竟然出奇的精巧。”

魁星心有所感，便自然地将那套衣服放到了桌上，还特意将漂亮的绣花放到了程霁白面前。

小殿下因为被打断了，正觉得无聊，故而老神在在地道：“然后呢？”

陆审确便道：“殿下，您的储君册封服制可还没完全定下呢，若是这位绣娘的手艺合乎您的心意，您的礼服自然是可以加上些您自己的想法，况且她手艺极佳，现场为您画个样子，想来您也能放心些。”

小殿下一下子眼睛就亮了，毕竟册封太子是很大的场合，若是衣服上绣的好看，他自然心里也高兴，虽说一贯要符合祖制，但谁说个人的喜好就不重要呢？

心血来潮之下，程霁白手上的书便没拿稳，掉落在地上，陆审确眼睛很尖，一眼就看见里面的连环画，像是在讲情爱的。

程霁白弯腰想去捡起来，却没有陆审确的动作快了，她佯作不在意，随手将小殿下套着史书封面的画本子放到了一旁，笑着问：“殿下要见一见吗？”

程霁白见她没有发现，至少没有因此有什么表示，便暗暗松了一口气，把那点玩闹的心思赶到角落里面去了，语气有些蔫吧地道：“请进来吧。”

那替汲枝来的女使便进了殿，跪在下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陆审确说：“就是这位了。”

而后陆审确便转头对上了女使的目光，笑道：“你跟殿下说说，殿下册封时候的衣服是怎么做的？你这衣服我看来，手艺好，又有巧思，想来说几句让殿下知道是不难得吧？”

那使女看了她一眼，竟然丝毫不露怯，反而目露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