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前世为了百姓的平安她愿意舍掉武功和自由一样。
今生也要先舍掉一些东西,这就包括了她对京城那点不知所谓的抵触,感情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对谁都一样,在自己身上更该全然去除。
姜会也没有多话,趁着她沉思的片刻,还走到她身边帮她把窗户重新阖上,还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捧在手里慢慢细品,在喝茶的间隙,还时不时地看着陆审确若有所思的眼神。
既然知道所求的是什么,其余的都无愧于心便足够了。已然全想清楚了所作可能的利弊得失,陆审确抬起头来,眼里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对着姜会躬身一礼:“多谢姜姑娘教我。”
怔愣过后,姜会将手上温热的杯子放在了木质的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起身回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话音毕,姜会坐回椅子上:“问之,你纠结起来的时候,脸都垮下去了,可爱的我想狠狠捏一捏。”
被郑重地叫了字,陆审确本来以为要讲什么特别的事儿,刚全神贯注地想要听一听,却发现是这种讲好看与否的闲谈,她提起唇角,露出一个平素挂在脸上的微笑,问道:“这样呢?”
“这才是我认识的阿审。”姜会扬手冲她挥了挥,背过身去溜达着走了:“商队和镖局还有事等着我处理,先走了。你记得尽快安排咱们自己的人来的,别天天找姓姚的,没点子出息。”
陆审确应了一声,坐到桌边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只是同样的冲着那道背影挥了挥手:“旁的事儿已经叫兰娘去查了,一时间急不得,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啊~行,你有数就行。”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陆审确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也有我的道,先行一步,保重,好好修养哈。”
“姜长风,一路顺遂。”
至此话已说完,未闻回音。
日头稍落,果然不出所料,宫里已然开始挨家挨户地说之后要去宫里赴宴的口谕,陆审确听到时间只是诧异了一瞬,而后便安稳地接了那封圣旨,尤为熟练地替出去游历的母亲称病告了假,早早拉着魁星吃过了饭睡下,养精蓄锐,等着次日见到程霁白和尹时早。
宫里的装潢一如既往地华丽富贵,陆审确因着身体的缘故得了老皇帝的特许,是坐着轿子进宫的,跟在旁边的内侍一瘸一拐地走着,到了行宴的宫殿帮她掀开轿帘,眉眼低垂似乎不敢再犯错,却抢了魁星的位置:“小姐请下轿。”
“是你。”陆审确知道这人竟然养好了,心下微松,出轿子的时候,扶了魁星伸过来的手一下,站稳之后安抚那个一瘸一拐却还要引路的内侍:“无妄之灾,受累了。”
内侍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陆审确送到她的坐席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又离开了。
本就没有想过要得到回应,陆审确示意魁星先站到她旁边,而后视线隔着一道遮挡女眷视线的屏风看到了上首尹时早陪在小殿下的身边。
程霁白在自己面前的淡漠和失意全然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春风得意的脸。
他们二人似乎很久不曾相见了,程霁白本来也不算是天生的帝王料子,反之,他的性情比之程洛,更加外放,现如今更是不曾受过一点伤害,天家富贵养出来的顺风顺水的十五岁少年人,笑的开怀的时候一张脸上完全是不懂得遮掩的。
而尹时早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偶尔附和两声,整个人却是清浅而少言的,显而易见地不是话多的类型,温和笑着的时候竟然同姚清规有几分神似,与她前世时候见过的那个古井无波波澜不惊地说着威胁人的话,也很少有表情的样子差了很多。
怪不得程霁白心烦意乱的时候点的状元会是他,除却才华,那分如出一辙的笑就注定了姚清规比旁人得到的关注更多上许多。
以样貌决定国事为昏聩之像,面如冠玉的未必是君子,丑陋无盐更未必是恶人。
陆审确突然在脑海里怀念起姚清规来,那书生现下该是还在山寺之中苦读的,朴素的青砖和磨的发皱的书页,以及日日都准时响起的钟声都与这里格格不入,那书生走过的地方里,有东麟府富贵处的深宅大户,今生却还未曾踏上这片朝堂,成为安邦定国的姚大人。
按理来说春闱在即,晚些时日,举子们便是要来京城了。
他什么时候会到?
正思虑的时候,时大人的一双眼睛已然落在了她身上,她警觉地抬眸便看见屏风的另一侧,小皇子和他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小皇子全然是好奇,而时大人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本该一丝情绪也露不出来的眼睛,竟然也带上了明显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