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老皇帝的一顿板子,算作杀鸡儆猴也完全没错。
这次内侍们都已经学乖了,没有人再敢怠慢她,连抬轿的都显得四平八稳,生怕颠了这位主子。
陆审确无暇顾及别人都在想些什么,面上端的一副病弱苍白,闭眸回想的却是刚刚的应答,确认皇帝态度的转变都是足够自然,而非暂时稳住她的缓兵之计。
出去宫门的时候,碰到了有事进宫,正下轿的老相爷董敬辰。
脾气倔的出奇的老头看一眼她,而后呼出口气,将自己的胡子吹得一抖,就抱着奏折径直往宫里走,走路还刻意把步子迈得颇大,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儿。
那一眼看过来的意味在这时候突然变得很好猜,这爷子应该是在嫌弃她娇气呢。这老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倔驴脾气陆审确都被怼了多少次了,自然心里有数,也不生气,只是笑着。
回家之后借着身体不适需要休养躲进房间,抠着嗓子把胃里的东西尽数呕出来之后,才在魁星给她掖被角的时候悄悄地在她耳边:“去寻那位郎中。”
陆审确说话的嗓音实在太过于干涩沙哑,魁星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小姐当真要如此吗?这样看你,实在太难受了。”
陆审确难得的没有答案,却哑着嗓子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时示弱,咱们后面才有活路走。”
她闭眸回忆起那个药的起效时间。
她刚刚的行为实在太过于匆忙,在皇帝怀疑的目光之中,将药量控制的尽量少,所以总是要叫人查验一下才放心。
一直以来,陆审确都没有准备过应对化功散的药,因为边关从来没寻到过如此歹毒的方子,更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功夫给人做实验。
陆审确虽然有防备,却难得的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次见面才知道,原来老皇帝的防备已经到了见第一面就要给她化功散的程度。
这次实在是太过于轻敌了,得快点叫自己的人过来才能安心。
老皇帝派来的御医就在府里客房住下,具体得了什么指示还不清楚。是给她的饭食里动手脚都也同样没有办法防备。万一要给她把脉,确认她确实失了武功再去回禀,便还得要靠着那位鲁青大夫才能抗的过去。
看来又欠了姚清规的。
“小姐放心。”魁星当下的状态,像是回到了前世那种高压状态下的冷淡样子,话少,别人无法从只言片语里猜透她的心思,甚至行走时也会下意识地忽略了她,比在外面儿要显得难以接近的多少。
“会好起来的,姜姑娘的商会已经安排到京城了。小姐,咱们和自己的人也要抽空见一下才是。”魁星说完,点了点头,飞身出门寻鲁青了。
陆审确等她离开,在确定过四下无人之后,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喝下去,刚刚吐得厉害,嗓子哑的难受。
郎中来敲门的时候,陆审确微微有一点犯困,见他到了,勉强笑道:“劳烦您又跑一趟了。”
“不必挂怀,您初入京城,自然是用人的时候,老夫诊个脉。”明明早上才见过,下午就被人请到府里再度问诊,这位郎中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满,而是认真的将左右手的脉细细摸了,才道:“姑娘脉息紊乱,心绪不宁,安神即可,其余看起来并无大碍。”
“我喝了可能会废掉武功的药,当真无碍?”
郎中沉吟片刻,又把左右手的脉都摸了一遍,看着她笑了一下,指指一旁没有用过的痰盂,笃定道:“无碍的,姑娘自己处置的很好,药量不至于有问题,您要是还觉得不放心,喝点儿绿豆汤也是解药的,至于骗过太医,这事儿就交给老朽来吧。”
陆审确长舒一口气,想了想还是起身问道:“您妙手,可否在府中多留几日?皇帝不放心,带了个太医回府上,怕是还要装几日的病,才能让皇帝疑心打消,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老头闻言,立刻摇头要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他认真看着陆审确的眼睛:“陆姑娘,姚先生是要我这些时日,以小姐身体为重,是因为他说过,您担得起生民的担子。老朽信他的判断,便可以为小姐奔波。可我也曾发过愿的,一生救济贫苦百姓,药铺里虽然有徒弟在,但是疑难的病患实在不是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能处理的,恕老朽不能从命。”
陆审确怔住,继而诚心低头躬身赔礼道:“自然该以民为先,是我一时间疏忽了,忘了老先生是开药铺济世救民的。那有劳先生操心,日后若是我有事儿,便叫魁星去寻您。”
“无碍,我腿脚快,误不了姑娘和姚先生的事。”鲁大夫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似乎真如姚清规所说一般有个好的上位者样子,欣慰地笑了一笑:“姑娘把喝的药剩的给我看看,晚间儿我叫人把配的解药和日后要吃的药都给您送来。”
陆审确把帕子拿出来,鲁青便走了。
之后的几日,陆审确喝过了鲁郎中配的药,确实发起了烧,彭太医每日来摸一次她的脉,开的药方便没有什么问题,都是调养身体的方子,甚至于用的药还有皇宫里寻来老参。
陆审确内力不虚,所以心里有底,这些症状都是药物造出来的表象,当着太医的面喝过一次之后,就赶紧把那截老参送去给鲁郎中了。
鲁青只是笑着说:您身体健康血气方刚的人喝多了补药,鼻血不日便会登门造访,而后便抱着那诸参不撒手的傻乐去了。
据送完药回来的魁星说,老头一时间感恩戴德,像是要为了有需要的百姓给她磕一个似得,幸好当时魁星自己手快,赶紧伸手拦住:“您为我家姑娘忙前忙后一番,这便当成她给先生的酬劳把。”
老头由此对陆审确说话的时候除了做该做的之外,便多了几分来自长辈的鞭策,有时候偷偷把自己做的养生丸和做了给她应急用的各种丸药装在陶瓷罐里备用。
皇帝的看来是已经打消了疑虑,现在生怕陆审确活不长,等哪天万一身体抱恙,不知道远在边关的陆自民会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
太医看她状况稳定之后,开了个调养的方子,离开了大将军府,陆审确自然是照旧不喝。
皇帝疑心仍旧能够随时故态复萌,她的危险期还没有完全过去。
稳住了旁人的耳目眼线,却还没等到军府里自己的人过来,所以还不能出门与人交友,更不是扩展势力的好机会。她便安心地在府里躺着,有时候还会在屋里跟魁星用文斗解闷。
“魁星,有时间往西北送个信,别叫我爹着急了。”